中秋是最好的时机，熟得最好的桃子卖的很快，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这个佳节奢侈一把。
钱被一张张珍重地展开，然后被放置在腰间的包里。
郭宁毅擦擦额头上的汗，上次摆摊遇到了抢包的混混，他抓起水果刀就捅，混混的手被刺中了，往外滋血，流了他一手。
“他娘的！”褚裟恰在此时赶了过来，他一脚踹中了混混的肚子，把人踹在地上，那混混爬起来就跑。
“别……别追了，钱……钱还在。”郭宁毅见自己手上的血脏了东家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对……对不起啊。”
褚裟有点气，他拿起郭宁毅的手查看，“没受伤？”
“没……没有，他，他被我给划了一下。”
“下次还是要重视自己的安全，你但凡受一点伤，我都会很愧疚。”
今天郭宁毅在东街卖，褚裟在西街卖，等到褚裟卖得差不多了就会开车过来汇合，两人一起回家，把剩下的桃子摘了，做最后一次买卖。
“称……称好了。”郭宁毅磕磕绊绊地跟顾客说话，他每次卖的钱都比东家少，也不光是自己口条不行，东家比绝大部分摊主都会做买卖，能牵着顾客的鼻子走。
“这桃子的品质绝对是独一份的，每天早上现摘的，再不买可没了。今天中秋，自己舍不得吃，也得给家里的父母买点吧，他们一辈子辛辛苦苦不就为了儿女……”褚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他眼见着顾客要买，迅速掏出大塑料袋，把最后的桃子包成三份卖给了一个人，“您走好，有不满意的，等我来卖苹果的时候，您来找我。”
“卖没了？”刚过来的男人一拍腿，“我就下了会儿棋，你身后有狼追啊卖这么快。”
“早点卖完我回去干活啊。”褚裟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回话，“实话说，家里还有桃，同样的价钱，但绝对没有今天的个头大，味道也比不上，你还要吗？”
“我见你这兄弟人很实在，下来的苹果给我留点好的，我要送人。”
“行，梨和柿子呢？”
褚裟种了两棵柿子树，为了给侄女做柿饼子吃。
“葡萄有吗？”
“不多，只有几串长得很漂亮。”
“给我吧，下次我来拿。”
“行行行。”褚裟送走最后一个顾客，摊子也收了，风风火火地去找郭宁毅，他一看摊子围了不少人，看热闹的占多数，他们家桃子的价格可以说是整个镇最贵的了，而且不讲价，品质好，想买却买不起的人就搁这里看热闹了。
“东……东家。”
郭宁毅跟见了救星一样，他本就因为结巴不爱说话，围了这么多人更是觉得难堪。
“请让让，我过去。”褚裟穿过人群跟郭宁毅汇合，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欺负郭宁毅脾气好又结巴，故意在这里逗人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家都来买水果啊？”
“不是，就看看，吃不起啊。”
“什么话，各位老板还能吃不起水果了？”
褚裟笑呵呵的，他没有说一句难听的，但是围观的人就走了，觉得不得劲，又发不出火来，因为他说的都是好话。
“东……东家，你……你这个。”郭宁毅竖起大拇指，让他跟一帮人说话简直是在受十八般酷刑。
“等苹果下来，你在家摘，我来卖。”
“不……不……没……没事。”郭宁毅有些急了，他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摆不了摊子了，“东家，只要你不嫌我笨，就卖。”
“说话的时候别紧张，我发现你不紧张的时候就几乎不结巴了。”
“有……有吗？”
“有区别。”褚裟顿了顿，他不太想说不确定的话，“你的结巴不知道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其实可以靠后天训练来进行纠正的。”
郭宁毅从小就结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能纠正，身边的同龄人对他多是嘲笑欺负，大人也用他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说他是因为调皮捣蛋才结巴的。
他的父亲因为死了老婆，没女人伺候自己了就整天酗酒，对孩子们非打即骂，尤其是对有残缺的郭宁毅怀有怨恨，总觉得他不是自己的孩子，是贱女人偷汉子生的。
“算……算了。”郭宁毅不太信，何况他都这么大了，即使以前没治疗过，现在也不抱希望。
“等桃子卖完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不……不麻烦你。”
“我对你很满意，就希望能帮到你，何况你心情好了干活就更卖力，不是吗？”
褚裟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他能在这条街上被人信服就是因为讲义气和说话算话，桃子全部卖完并算好账那天，他就载着郭宁毅进城了。
城里可不是乡里镇上能比的，有楼房，有车子，道路非常宽阔，摩托车在上面驰骋很自由。
“真……真好。”郭宁毅由衷赞叹，他抱着褚裟的腰，风把衣服都吹鼓了，找个时间一定要跟东家说骑车慢点。
摩托车猛地刹车，褚裟的脚支地，“我们到了。”
“好……好，我……我下去。”郭宁毅明显紧张了，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踹到了褚裟的小腿，“我……我……”
“停。”褚裟把摩托车停好，他走到郭宁毅面前，“深呼吸，冷静，慢慢说，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无意之举生气。”
“我紧张。”
“很难看不出来。”
“你……你能陪……陪我去吗？”
“当然。”褚裟揽着郭宁毅的肩膀，“我把你这段时间的工钱算好了，在兜里，如果你的结巴可以治，我们就花了它，别把钱给你爹，更别买个媳妇回去。”
光棍大多会攒工钱买个媳妇回去，这个时候的女人像商品一样可以买卖。
“我……我听东家的。”
“这就对了，我永远不会害你，因为我还指望你帮我打理好果园，不然我一个人就累死了。”
看过医生，幸运的是，郭宁毅的结巴真的可以通过治疗得到改善，甚至是治愈。
由于激动，郭宁毅结巴得更厉害了，话都说不清，也就褚裟聪明，可以猜到他想要跟自己说什么。
“不用谢，等治好了，你再来帮我做水果买卖。”
他们两个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开始采摘，一路风吹日晒雨淋，赚个辛苦钱，回来就给果木打驱虫药，防止虫子钻进水果里，造成内部腐烂，累死累活才有了高品质的水果。
这些活褚裟一个人绝对干不完，他瘦弱的娘也只能帮忙做点轻松的活，至于身体日渐糟糕的父亲更是没有可能帮上忙。
所以在这个繁忙的秋天，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个能干而且任劳任怨的短工，以往请的人大多不实在，净想着捞好处。
郭宁毅拿回来了一些药，他吃了饭就吃下肚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心里有期望。
“叔叔，这串葡萄好漂亮哦。”褚妮可年纪还小，正是嘴馋的时候，她一直跟在叔叔身后，时不时夸一块对方手里拿着的葡萄。
“你想怎么样？”褚裟停下来，他按住侄女的额头，以防她撞到自己身上，“我还没换衣服，身上脏。”
“不脏。”褚妮可没能抱到叔叔的腿，她咽了咽口水，“我能尝一颗吗？”
“拿掉一颗就残缺了，不好看。”褚裟摇摇头，他还要卖钱，吃了太可惜。
“可是……”褚妮可低下头，她也不是任性的孩子，“那好吧，叔叔再见。”
“行了，回来，这串给你。”
“谢谢叔叔。”
褚妮可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她的眉眼都笑了起来，咬着手指瞅葡萄串。
“拿去洗洗，记得给爷爷奶奶和郭叔叔也吃一些。”
“都给孩子吃吧。”
虽然老两口想要孙子而不是孙女，但他们重男轻女还没有到严重的地步，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二儿子和孙女。
“她说只要一颗就够了。”
“嗯，对。”褚妮可也不是护食的孩子，她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大方地分给别人，心里也不委屈。
“待会儿还要吃饭，她吃太多水果对胃也不好，容易受凉。”
褚妮可把最大的葡萄送到郭宁毅手里，她知道要给客人最好的，这是待客的规矩，“叔叔吃。”
“你不要拒绝，跟妮妮说谢谢，这样对她比较好。”
“谢……谢谢。”
“不客气。”褚妮可塞进自己嘴巴一颗大葡萄，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妮妮好喜欢吃葡萄哦。”
“妈，我说了，没必要。”褚裟一把按住母亲的手，“相信我。”
“可是……”
“叔叔，我吃饱了，回家睡觉去了。”
褚妮可一个人住在家里，她每天吃完晚饭就走回家，叔叔养的黑背大狼狗会护送她，当然家里还有两条狗，如果有坏人，一条狗会激烈地狂吠，甚至咬人，另一条狗就会去奶奶家通风报信，农村的狗大多忠诚可靠，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即便如此，褚裟还是会站在门口的石榴树下目送侄女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黑背回来。
“乖狗狗。”
人贩子和狗贩子是农村常见的两种人渣，他们是为了钱丢掉良知的混蛋，手段残忍，还嚣张跋扈。
现在褚裟还住在爸妈家，他奔三的人了还没有盖房子，家里的意思是把他哥的房子给他做新房，这样能省笔钱，毕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一个人苦苦支撑就够艰难了，早点娶个老婆回来也能减轻点负担。
“我不会娶个老婆回来。”
“你需要有个老婆照顾家里。”褚仕华说了一句话就差点咳嗽到晕厥，他的大儿子就太老实听话了，二儿子又太有主意了。
“我可以请短工，实在不行就长工。”
“花那么多钱……家里又需要钱，你要累死自己啊？”
“嗯，那娶个老婆回来累死她算了，累死了再娶一个。”
“你要气死你爹我吗？”
“您回去歇着就好，我养得起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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