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酒店前台打电话询问客人是否续房，如果不续，十二点前需要离开房间办理退房。
没有人接电话，因此客房服务在十二点前来敲门，无人应，继续敲，依旧无人应，在得到经理同意后，他们用房卡开了门。
一个中年男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身上的血都被放出来了，被子的一角正在往下滴血。
警方立刻赶到，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凶杀案了，而且同为一个凶手所为，犯罪分子越发嚣张。
薛荣怡穿着隔离衣，戴着手套，手拿盛过人血的玻璃盆仔细端详，凶手没有开空调，屋里温度非常低，她摘下口罩闻味道，“拿去化验一下里面有没有残留的盐。”
“经理说他们酒店后厨丢了一个和面用的高硼硅的大玻璃盆。”
“它呗。”
“队长，局长的电话，说你没接他电话。”
“给我吧。”薛荣怡知道局长会骂自己，只是没想到是劈头盖脸地骂，她被骂得恍恍惚惚，仿佛见到了父亲。
局长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这个月发生了三次凶杀案，凶手不把他们警察放在眼里，罪无可赦……
屠夫杀猪的时候，把猪五花大绑后敲晕，然后切开它的气管和大动脉，一部分血液会流进气管，猪窒息而亡，血可以流一脸盆，加入大量冰水，再放入食盐，少许片刻就可以凝固成块了。
初步分析，凶手很有可能像屠夫杀猪放血一样做了类似的事情。
“法医说盆中有氯化钠和血凝块残留，队长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也就说，凶手做了血块，他要自己吃呢还是给别人吃……”薛荣怡突然想到什么，她掏出手机打电话，“喂，你在吃什么？”
“食堂做的饭菜，和同事一起。”
“都有什么？”
“炒青菜，排骨，炒藕片，毛血旺……”
“停下，毛血旺一口也别吃，等我过去。”
“其他人也不让吃了吗？”
“对。”
薛荣怡不让褚裟挂电话，“你们主持人应该要保护嗓子，食堂怎么做毛血旺？”
有个同事凑过来回答问题，“我们食堂做菜一直很清淡，有个新来的小姑娘跟我反映吃饭没滋味，我跟食堂说偶尔做点刺激的饭菜也不错，大家都抢着吃，快吃光了。”
“瞎说，大家就尝尝个味道而已。”
“这是谁啊？”
“警察。”褚裟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事，“别动毛血旺了。”
“出了什么事，对吗？”本来欢乐的气氛紧张起来，大家清楚褚裟是多么严肃的人，他不会开玩笑。
薛荣怡到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她还带了化验科的人，“抱歉，又打扰你的午餐了。”
“没事。”褚裟安抚身边的同事，他握住薛荣怡的手，“能透露一点吗？”
“抱歉，我不能。”
“这不会是人血做的吧？”有个爱上网的记者此时翻到了最新的热搜，他喉咙有一股强烈的呕吐的**，推开椅子就跑了。
“不会吧？”
褚裟看向薛荣怡，他需要一个答案，对方不说，但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凶手要这样做？”
凶手要么懂黑客，他监视了电视台工作人员的网络讯息；要么本身就在电视台工作，了解这里的食堂。
刚毕业的小姑娘吃得最多，她显然不能是凶手，面对警察的询问，一问三不知，“我是随便说说的，老师特别好，就和食堂大叔说做毛血旺，我们不是凶手啊……”
“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问话。”薛荣怡火眼金睛，她立马推断出眼前的小姑娘与此事无关，但还是要继续问，凶手应该是事先知道他们要吃什么，然后杀了个人做了血块送过来。
“你是哪一天跟老师说的，你老师又是哪一天跟食堂说的？”
“差不多一周前，十五号。”
“今天是12月22号。”
“副队，你去问食堂那边的工作人员，我得知道三件事，都有谁知道要做毛血旺，为食堂提供毛血旺的人是谁，有谁没吃它，顺便把监控副本拿回去。”
“是。”
副队长周鹏博走之前看了一眼等待问话的男人，他曾经无数次怀疑对方用毒蘑菇杀了丛新城，但最后苦于没有证据，案子交给了调来的薛荣怡，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弃了继续追查真相。
他们队长是陆庭霖的发小，那么，队长就有可能是在包庇发小的爱人了，所以他不想离开，想留下听褚裟的狡辩。
“你为什么不吃？”薛荣怡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副队，她没赶人走。
“我觉得不好吃，吃了一口就吐了。”褚裟特别镇定，和其他吃了人血内心特别介意的同事完全不同，“而且我要保护嗓子。”
“哼，我不相信这么简单，说，你为什么不吃？”周鹏博从心底就不相信褚裟，他坚定地认为褚裟和杀人凶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一切不是没有缘由的，今天早上发现的受害者是褚裟大学时期的恩师，不是一般的老师。
死者朴隽宗在业界德高望重，但长江后浪推前浪，有一年褚裟赢过他拿到了“范长江新闻奖”，从此师徒关系紧张，不再有来往。
“我还要讲我们的关系是怎么破裂的？”褚裟冷笑，他不太想谈这件事。
“你得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荣怡看一眼情绪激动的副队，她不赞同对方这种问话方式，“没有证据我们不能污蔑人。”
“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就好了？”
“难怪你是队长，他是副队。”
褚裟这嘴也够毒的，专毒人心，八年前周鹏博即将晋升队长，可上头调来了比他年纪小不少的薛荣怡做了队长。
一个资历不如自己的女人做了顶头上司，这对于信心满满的周鹏博来说无疑是不小的打击，他心里清楚那是自己唯一一次晋升的机会了。
即便如此，平时周鹏博非常拥护队长，没有怨言，在队员们背地里抱怨队长更年期到了时，他还会维护队长的面子。
就这样，他心里的秘密被褚裟仅用一句话便揭开了。
“我先去忙了。”
“不留下听听我和老师的恩怨吗？”
“不了。”周鹏博还是没忍住甩上了门。
“我都不敢问你话了。”薛荣怡不在乎副队对自己有什么私人情绪，烈士子女这个身份给过她便利，高考加分，任职升调，但她也对得起自己所在的位置，“那件事我还没跟陆庭霖说，应该由你和他说清楚，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会帮死者开房，并且他的血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中午的伙食里……你现在身上的嫌疑让我没法信任你，至少你不能跟我合作了。”
“前天，他找到了我，说以前的事，跟我道歉，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
恩怨是从那一年的新闻奖开始的，朴隽宗对奖项势在必得，这时候他发现得意的学生越来越出众了，大家都认为褚裟的能力和才华强于他。
恰好褚裟拿到了某组织拐卖人口的罪证，他写了一篇非常精彩的稿子，以至于朴隽宗看过以后明白自己必输无疑。
那篇稿子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好在最后发表了，奖金还不够褚裟付医药费的。
岳霖采访李旧，为了帮他减刑四处奔走，在那段时间里，她成为了热门记者。
她写了很多文章，其中一篇就是斥责褚裟欺骗李旧的感情，朴隽宗点赞了，虽然后来取消了点赞，但是被房必成截图了，他知道等同于褚裟也会知道。
褚裟躺在病床上翻看岳霖发的那些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文章，几次想要解释，都被岳霖冷漠地讽刺了回来。
即便如此，他在得知岳霖被李旧控制并虐待的时候，还是选择帮助她脱离虎口。
薛荣怡真没见过蠢成这样的女人，给自己找罪受，她看着褚裟，“岳霖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
“你得说清楚你的秘密，为什么要在酒店里见被害人？我可以保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是为了冰释前嫌才见面的。”
“这么简单？你们的恩怨就是一个小小的点赞？”
“还有拿奖的原因。”
“你能原谅岳霖，却能因为这两件事就和恩师二十一年不联系？”
褚裟沉默不语，三天前，他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开着，而陆庭霖没有回来。
“回来了？”朴隽宗坐在沙发上，他还泡了一壶茶，“我等了你很久。”
“你怎么进来的？”
“有个朋友帮我开了门。”
“我不想看见你。”
“褚裟，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不能。”
“难道你忘了在你绝望的时候，是谁陪在你身边的吗？”朴隽宗站起来，他回敬褚裟的目光，“是我，不是你现在傍上的老总，也不是你的走狗房必成。”
“滚。”
“生气了？房必成不一直是你的跟班吗？我问他你的地址，死活不说，呵，我要见你还需要他的同意吗？”朴隽宗细致地整理了褚裟的领带，“下次你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
“找我有什么事？”
“有个小朋友想让你为他写文章。”
褚裟的文章很有分量，想让他为自己写文章的人不在少数，“没兴趣。”
“他说他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我不能确定真假，所以过来拜托你调查。”
“线索。”
“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对我温柔，真让人怀念，很多时候我都惋惜你不是以前羽翼未满的小鸟了。”朴隽宗捏着褚裟的下巴仔细端详，“开个房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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