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七月五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成功控制住了SARS。

武业东还在背英文单词,他一脸愁苦,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阴霾散走了大半。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地学英文,是因为要跟着褚裟出国,对方这么决定了,说不能随时随地在一起,他要会说一些英文才行。

“我就不能不跟你去吗?”

褚裟正在小口小口地吃雪饼,他吃了半个就觉得厌烦,喝了一口咖啡,整理袖子,“我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如果你不跟我去,就只能找别的工作了。”

“那我就去找别的工作,等你回来,我再回来给你做饭。”

“给你涨工资。”

“这不是涨工资的事,是……”武业东指着自己,“我三十岁了,现在还要考驾照,学做西餐,学英文,我感觉这不像事。”

“不喜欢学这些东西?”

“嗯,我学起来太难,而且觉得没有用。”

“你不知道你现在学的这些东西比拿到一个月两千的工资还要珍贵。”褚裟并不为武业东愚蠢的想法而感到恼怒,他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耐心解释,“从生活价值上说,你拿到厨师资格证,能去更好的饭店工作,会英文,会做西餐,你甚至可以去国外开一家餐厅,即使不愿意出国,在国内的话,经济一直在发展,你能跟老外交流不是更有竞争力吗?”

“你说得都有道理,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所以你心甘情愿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乖乖做你前妻口中的……人吗?”

武业东红了脸,与其说愤怒,倒不如说是羞愧,雇主一直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因为他丢了钱后又犯下其它错就赶他走,还花时间和金钱培养他,再怎么白眼狼,他也不能不感恩。

“继续努力吧,你能得到更多,是思想上的自由。”褚裟看向窗外的时候,死寂的眼里似乎有向往,“我很羡慕你。”

这话说的,拥有一切的人羡慕什么呢?

武业东当然不能问,他看不懂褚裟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绝望,也许褚裟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每天都在不停地练琴,是怕自己出现失误吧?

“天才也没有那么轻松,他每天拉琴拉到手指都在抖,吃那么点饭,唉——”

朋友听了足足两个小时关于武业东雇主的事情,他没有烦,就是很好奇,“你真要跟他一起出国?”

“不确定,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这是好事啊,要不是在他那里工作,说不定你一辈子的出不了国。”

“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好啊,我在老家赚的钱就够了。”

“见见世面啊!如果我是你,我肯定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虽然总是说着自己不行,但武业东也是想去的,他每天除了给褚裟做饭,就是在学习英文,连和褚裟的对话也都尽量用自己会的英文了。

“What kind of food do you prefer?”

褚裟懒散地瞥了一眼食物,他抬手指了一碗烩面,“I think it's absolutely delicious.”

“哦哦。”武业东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他每顿饭都会记录褚裟的进食情况,询问对方最喜欢哪道菜,尽管褚裟什么也不喜欢,但还是有相较而言,比较喜欢的饭菜。

“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有翻译。”

在武业东坐在头等舱,手脚不知道放在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了褚裟这样的安慰,“那你为什么还让我学英文?”

“属于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更有底气,不会受制于人。”

虽然褚裟只有十八岁,但武业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比自己更有头脑,更有目光,难怪会是天才……

“真厉害啊。”

“什么?”

褚裟有点疑惑,他的神经很疲惫,很想立马休息,但还是决定关心完武业东再休息。

“我说你很厉害,很多方面。”

“谢谢,你也很厉害。”

武业东脸红了,他胡思乱想,脑子里的事情一锅粥,刚要开口问,就发现褚裟歪着头睡了,“看起来很累啊。”

“先生,需要毯子吗?”

“嘘,需要。”武业东接过毯子,细致地盖在褚裟身上,他也闭上眼睛睡了,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该死的混蛋。”

武业东被吵醒了,他回头看正在做噩梦的褚裟,对方脸上写着凶狠,对了,梅姐说过褚裟很害怕坐飞机,他们本来要坐火车坐很长时间的,但为了有更多时间让他学习英文和其它事情,褚裟改变了交通方式。

“放过我吧,我也只是想拥有自己的人生而已,我不想做傀儡。”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褚裟在哭,武业东觉得像是看见鳄鱼流泪一样,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了,难道褚裟说这话是因为他父亲对他要求太高了吗?但是不对啊,明显褚文山不是儿子的对手,因为管得太多都被送去别的地方居住,褚裟甚至不让父亲出现在自己房子附近,哪里来的傀儡一说?

“你在干什么?”

褚裟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水渍,而武业东的手停在半空中。

“因为你好像因为噩梦哭了,所以我想给你擦眼泪。”武业东感觉自己恍惚间仿佛看见褚裟化身一条眼镜王蛇,脖子要被注入毒素的危机感让他想要解释,“我看错了?”

“眼睛在流汗。”

“什么?”

“我的眼睛在流汗,不可以吗?”

什么屁话,分明一边凶狠得放话一脸可怜兮兮地哭诉生活。

武业东点头,无论褚裟说什么假话,他都只能装作相信,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褚裟这样的人,安慰他就是对他的羞辱,他也不屑于别人的同情。

褚裟警戒地看着武业东递过来的卫生纸,居然让这种东西离他的脸这么近,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

“擦擦你的汗。”

“我要手帕。”褚裟炸毛了,因为武业东居然给他擦眼泪不说,还要给他擦鼻涕,“我不会在外面做出这种丑事。”

“哪里就是丑事了?擦鼻涕是人之常情,是人都需要。”武业东觉得褚裟矫情,对方非常注重形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听我的,你擤一下。”

“滚。”

褚裟的理智没跟上冲动,说完才想要阻止自己,已经晚了。

“我去上趟厕所。”武业东生气了,他每次关心褚裟的时候,对方都摆出一副“离我远点”的防备姿态,但他受褚裟照顾颇多,感觉自己像个没用的废物。

一直到飞机降落,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武业东搬着行李跟着来接他们的工作人员和翻译走,他不看褚裟,也尽量躲开对方的视线范围。

“外面有泳池,可以游泳,很有意思。”

“哦哦,我去看看。”武业东并不是多么想要游泳,国内又不是没有池塘水库,他经常去游泳,去钓鱼,去游泳池纯碎是避免和褚裟单独相处。

游泳池里有不少外国人,各种颜色的头发和眼睛,他们都说英文,叽里咕噜一大串。

后悔,非常后悔。

武业东也不想进泳池游,独自在里边游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估计还会出丑,被人当成笑话看。

他就躺在长椅上,虽然一个人,但这是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小屏幕被蛇给占满了,它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吃下果实,身体又再一次变大。

“我真厉害。”武业东的大手衬得手机非常小,粗糙的手指灵活地操纵按键。

水声离得很近,有人破水而出,还叫了一声武业东。

“啊?”

武业东一个不小心,像素的贪吃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你害我输了,话说你怎么这么显眼?”

泳池这边的阳光大帅哥还挺多的,一眼望去全是肌肉,但褚裟站在那里,整个一鹤立鸡群。

“有吗?”褚裟犹豫了一下,他不希望自己太显眼,“这个不重要,抱歉。”

“为什么?”

“你关心我,我却很混蛋,我很抱歉。”

“你在跟我道歉?”

“我应该来道歉。”

褚裟这些年一直封闭内心,活在飞机失事的愧疚里,“我很害怕,你可能不理解,因为我拥有的东西都会在我不服从的时候,被不可抗力夺走。”

“什么不可抗力?”

“这不重要,如果我因为害怕就去伤害你的善良,我觉得很糟糕,对于妈妈,我也很抱歉,刚才我打电话跟她道歉,这次活动回去后我会更严肃的道歉。”

“我到底在误会什么……”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武业东问完都想把自己扔进泳池里清醒一下,他在做白日梦。

“当然,你是我厨师,负责我一日三餐,我不喜欢你的话,为什么留下你?”褚裟不是蠢货,他是有意没听懂的。

“你是个很好的老板。”

武业东转身就走,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光说身份年龄就差了太多。

舞台很安静,褚裟站在指挥旁边,他脱去白色手套,半长的黑色卷发遮住了眼帘,眼神苍冷,哀伤厌世。

这是武业东第一次来听古典乐,他见其它乐手都是坐着,只有褚裟站着拉小提琴,有点不明白。

等乐团演奏完,他还是坐在原地,担心自己惹出乱子来。

褚裟向送花的女孩道谢,他一路向武业东走来,“还好吗?”

“很好听,一点儿都不无聊。”

武业东觉得褚裟之前是多虑了,“我听你拉琴绝对不会觉得无聊,不过为什么他们都坐着你站着?”

一旁的翻译听到这问题笑出声,紧接着被褚裟看了一眼。

“你是在笑我哥哥吗?”褚裟的表情多了点审视,“嗯?”

“我……”翻译是个在读研究生,社会阅历不算多,褚裟的目光让他很紧张,尽管他比褚裟大六七岁。

“椅子不够,而我年纪最小,所以站着。”

“你是在开玩笑吧?”武业东抱着胳膊,他有点同情翻译,自己以前也很怕年纪不大的褚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的呢?

“我是首席。”褚裟先走一步,扭头示意武业东跟上,“回去,我饿了。”

“还能从你嘴里听到饿了两个字,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这里和家里不一样啊?”

“我总是到处跑,但还是在笼子里,只有在那个位置,心能得到片刻的自由。”褚裟给武业东指自己之前站的地方,“我自己拿到手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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