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的尸体确实吓人，不注意的人进门就能和它来个贴脸——绳子缠在中央空调的叶子上，周围没有板凳之类的东西，床离得也很远。竹子查看一圈后，心里基本确定是这副本的鬼怪所为了。
“T半夜吊那个你没发现？”梁落红在一旁询问第一个发现、与死者同寝的男生。
“我……我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候醒，”竹子看了下时间，嗯，凌晨五点半，“醒来就看见……就看见……”
梁落红重复：“夜里你没听见声响吗？”
男生摇头。
“真的一点没有？”
“我是有点失眠的，”男生道，“可今天我睡得格外好，以为早上不会醒了呢，结果……”
梁落红没问了，T走进屋——郑观已经被放下来了——“报警吗？”
“报吧。”竹子说。
两个主演、制片人以及死者的室友去警察局处理的事情。几人从警局回来时，剧组已经开工了——没办法，一是资金耽不起无端的消耗，二是竹子T们也有任务。
但好在大家都认为死者是自·杀，虽然死法令人不适，但好歹没引起什么恐慌，大家照常工作着。
边化妆，竹子边拿着剧本看。今天T们拍在K公司调查的戏。关于郑观的戏前几天拍完了，但K公司死的人不止郑观一个。
刘殇平此人，在K公司同事里风评很差。这人爱贪小便宜、谎话连篇、喜欢推脱责任，旁人都不愿意与T共事。生前又被爆出造女同事黄谣、欺负新员工，是苦主录音以及偷录下视频发到了网上。如果不是T在停职期间自·杀，将要面对的便是牢狱之灾。
这部分的戏，T们着重在刘殇平自·杀上。在K公司调查出刘殇平是个怎么样的人后，两人赶到了T家，从T父母口中得出，刘殇平死前遭遇了什么。
“……你们看，你们看，”刘殇平已八十的老母亲打起精神非要带T们去刘殇平的家里；原本是老旧单元楼里很普通的一家，但被数不清的香烛、白菊“供”成了这栋楼里最特别的一户。
剧本里有这样一个场景——刘母带着T俩上楼时被一个亲切的邻居看到，邻居很热情地询问T们找哪家；但却在看到刘母停在那楼，走向那铺满祭奠之物的门时露出了“晦气”的神情，并咒骂似的嘟囔后几步上了楼——竹子停在了这页，T呆愣地抬起头，目光不知何往。
“……肖老师？肖老师？”化妆师笑着推T，“发什么呆呢，您再不出去，导演就要理骂咯！”
竹子连忙提起剧本，朝T道谢后走出化妆间。
见T神色，千十点烟的手顿了顿。
“您还抽烟吗？”竹子不由道。
“你介意？”千十的动作停住了。
竹子想了想，还是老实道：“我确实不太喜欢烟味……”
千十没再说什么，直接把打火机放回兜里；T捏着那只烟，手指捻弄着。
“您想抽就抽吧，”竹子想到烟瘾大的人让T不抽也挺难受的，“一两根没事。”
千十摇头，把烟递给一个群演：“……下来再抽。”——T回过身，道：“我不抽这一两根也没事。”T看着竹子的脸，“怎么，有心事？”
竹子勉强笑了下，T共情能力好，看过那几场后，心情确实挺差的：“不，就是今天要拍的……”
千十转头看向那些布景的工作人员，如此，目光像是很深很远：“刘殇平该死吗？”
竹子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说：“不该，但是……”
这时T想到刘殇平被“审判”的结局，又想到被T欺负的人。共情能力强的人，其实不仅共情弱者，T们会体会到所有散发出的强烈情感。就像刘殇平的绝望，和受害人的悲愤与痛苦。
“也许，你没有资格说该与不该。”
竹子沉默了。
“你觉得，蒋旭晚为什么要找到凶手，为什么要给T们这个公道？”
“凶手很可恶，利用人心，利用民众朴素的价值观，和希望善恶有报的心理。”
“T把舆论当做发泄私欲的工具，杀死T厌恶的人。甚至到后来，为了满足T愈加放大的**，T开始杀跟T没什么关系的人。”千十道，“所有关于网络暴力的电视、文章都是从受害者的角度，还没有人将施暴者纳入视野。”
“纳入了啊，”竹子反驳，“让人们不要当网络暴力的推手，‘善语结善缘’。”
千十摇头：“在很多人为公开的私人事件中，那些网络刽子手都是被利用的。不管是为了‘正义’的审判也好，一时之娱的狂欢也罢；T们面对的并非实际相处的对象，而是潜藏在热搜下的一层层‘目的’。T们的情绪、关注和发言被当作了某些人实现目的的手段而不自知，甚至可能因以为实现了心中的‘正义’而沾沾自喜，T们很可悲。”
竹子看着T，愣住了。
男人突然一笑，自嘲的、轻蔑的，之前那种漠然的、让人信服的气势——因为T的冷漠，好像是随意一说，反而更加强了这种“信服”——烟消云散。竹子看着T，觉得自己怕是看错了，这个打不起精神、颓唐堕落的男人怎么可能拥有一团火？
——“呵，只是一时有感，”千十走上前，“各部门注意……”
可能是为了弥补前两日的停工，这几天的戏都排得很满。收工回到酒店已经凌晨，竹子本以为自己会如前几天那样倒头就睡，没想到这次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摊了会儿煎饼，竹子猛地坐起身；空调勤恳地运作着，裸露的肌肤有些冷。那种深夜里疑神疑鬼的想法突然侵入了T的思维，竹子灰溜溜地躺下去把自己裹紧，开始思考。
郑观是触发了什么？
T回忆着之前与T的相处，但无奈线索太少，无法找到门道。
今天会有人遇难吗？
“砰——”
隔壁一声巨响跟应和T的想法似的紧随其后。竹子颤抖一下，心想：要去看看吗……
那声像是一头座头鲸剖开海面跃起，而后重重砸下；泡沫似的浪花冲起掩没了它，汽泡呼啦啦地炸散，水面复归平静。那绚烂、奇异的白色像是错觉，一切都是那么深、那么蓝。
黑暗里的事物像是发着幽黄的光，只有一些轮廓，欺骗人的假象——特别是，谎话总半真半假——一旦细看，就化为无数色影；大脑会为你填补色彩。
竹子闭上眼睛，猛然下定决心，“啪哒”按开了床头灯。那盏蛋黄色的布罩灯只能照亮水母头大小，边缘晕开，像长毛的月亮——但这也够了，竹子翻身下床，拿起手机——这房间的灯多到数不胜数，T不愿再费时间寻找，就着手机的光就出了门。
门外还是通明的，地毯踩在脚下温顺地陷落，发不出一点声音；竹子敲了敲门，心道：T要不开我就走。
但对方开了。
男人穿着睡衣，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什么事？”
竹子探头看了看里面，没发现什么古怪；于是道：“我刚刚听见了声音；可能是听错了吧，呵呵，抱歉，我这就走……”
“没听错，”千十道，“这具身体也睡不着，我实在烦了，就往墙上砸了一拳。”T看了看竹子，“抱歉，如果吵醒了你。”
“没……没事，”竹子笑得僵硬，“我也失眠，还没睡着。”
千十往里走，竹子莫名其妙地看着T，T朝竹子撇了撇头：“我这里有药。”
“哦，”竹子这才跟着T走进去。路过墙面的大坑时，竹子咋舌喃喃：“真砸了个坑啊……”
T转头看见，床头柜上一板药片已经空了。
千十拉开抽屉，从里面摸了板新的抛给T；然后又怀疑地瞧了眼，不放心地确认：“你没什么基础病吧？”
竹子摇头，为保险还向001确认了下：“没有。”
“这药你吃四分之一就行了。”
竹子看看床头柜的药和水杯，说：“您吃了药还是睡不着吗？”
千十点头：“可能身体已经产生抵抗了吧。”
竹子想了想，没有立即离开；T又道：“您觉得，今晚还会死人吗？”
“我怎么知道。”对方语气恹恹。
“您以前也失眠吗？”
千十没有回答，但看意思是默认。
竹子说得小心：“是因为睡不着精神值才低的吗？”
千十站了起来，背对着T：“你走吧，别没话找话。”
不经医嘱擅自服用安眠药不可取，别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失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