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酒液从嘴角滑落浸湿了衣领,楼兰商人和女子的调笑愈加不堪入耳,女子娇嗔一笑,软绵绵地伏在楼兰人宽阔的胸膛上,柔弱无骨的手指轻点着慢慢环上男人的腰。
通判满脸窘迫,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从前他总是跟在徐文身后被徐文压着一头,身后还跟着个万事都能替他出谋划策的师爷,如今独自一人这般孤零零地坐在此处,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下来,嘴唇张开又合拢,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如鲠在喉般生生咽下。
他想着总不能干坐着,手足无措地端起酒壶想先添点酒,楼兰商人充满着欲情散漫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阴翳狠厉。
通判被吓得瘫软在地,酒壶“砰”的一声脱手掉在了桌子上,壶盖被摔开,酒液汩汩流出湿了锦衣,晕染出大片的深色。
转瞬之间鲜血溅到了通判的脸上,通判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伴随着女子惨烈的尖叫,一只染着红指甲的手掉在了桌子上的一道菜中,溅的汤汁四起。
楼兰商人勾起女人被汗浸湿的脸,阴郁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子要要了她的命:“姑娘,你们中原有句话叫不告而取是为窃,不该你觊觎的东西还是不要去碰的为好。”
通判被吓得两股颤颤,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此时内心满是懊悔,他就不应该独自出来赴约,和这个什么楼兰人单独相处,楼兰人都是一群疯狗。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宜春居的老板,老板匆匆赶上来开门讨好道:“是这贱丫头闹了贵……”
齐淮适时捂住耳朵,避免了耳朵被老板发出的尖叫摧残。
隔壁闹得一片混乱,齐淮用筷子夹着小菜吃得不亦乐乎。
这个通判一看就是懦弱不顶事的,没用的废物如今手握这么大的权利还只想着贪图通商后的那点钱,被楼兰人玩弄在手心。
至于那个楼兰人……
楼兰商人搂着浑身是血的女人,女人抖如糠筛,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对这个男人的恐惧让她任凭男人动作不敢作出任何反抗,楼兰人抚摸着女人手臂断口处摸得指尖鲜血淋漓。
“通判大人,你们中原这偷窃该怎么处置。”楼兰商人眼中的阴翳被重新掩盖,他像是一个被害者祈求律法的公正对待一般。
通判颤颤巍巍开口:“圣上仁慈废…废除了酷刑,依据律律律法该打二十打板……关入监牢。”
女子疼的几欲昏厥,泪水早已布满面颊。楼兰人替她擦了脸,看了老板通情达理道:“中原女子如此柔弱怎么受得住这等刑罚,不如老板把这姑娘卖给我,也免了贵酒楼的赔偿了。”
老板看着菜汤里的断手同样被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哪敢说什么不。
楼兰人习惯性地伸手触碰腰间的一块玉牌又像是想起什么扯过衣服盖住了玉牌收回了手,他抱歉道:“通判大人对不住了,这位姑娘想偷的是我家祖传的传家宝,实在是容不得外人拿去,冒犯到您真是不好意思,改日我再请大人喝酒。”
齐淮觉得这宜春居的菜做的是真不错,他就着隔壁的闹剧当下酒菜。吃饱喝足放下筷子,闹剧也终于落下帷幕。
楼兰商人拎着疼昏过去的女人走了出去又吓坏了外面街道上的人,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
齐淮随后跟在了楼兰人的身后。
江屿尘被柳时晏那一笑笑得心神荡漾,一早上都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直到暗卫把要找的人带到了面前。
那人一身粗麻布衣,腰间别着一把剑,留着胡子,倒是真有种落拓不羁的江湖人士的感觉。但是他被暗卫架过来一路哭爹喊娘的,如此闹腾暗卫都差点没按住他,真是半点落拓气质都没了,只透露这一股猥琐,见了江屿尘,眼睛一眯讨好的笑道:“嘿嘿嘿,这位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能帮忙的地方小人一定在所不辞。”
江屿尘眼眸清冷,如锁定猎物的鹰一般盛气凌人地扫视着这个男人:“你是徐文的朋友,你怎么看出楼兰人有问题的?”
那人摸不清江屿尘的态度,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嚎道:“大人明鉴啊,我一个普通江湖中人,一没能力二没名气,腰上的剑都快生锈了,哪能认得知州大人这种高官。”
这人玩的一手好撒泼打滚,问什么都是冤枉,说什么都是不知道。
江屿尘沉着脸没说话,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人,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柳戴只是个普通的倒霉人而已。”柳戴愁眉苦脸地硬是挤出几滴眼泪。
午时太阳正大,外面实在是热人,柳时晏本来在屋内小憩,被屋外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他愣着发了会呆,起身倒了杯茶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茶水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茶杯就一直拿在手里,柳时晏穿着件暗红色深衣,肩膀上披着件纱做的黑色外披,头发依旧用那把红玉簪子挽着,看起来又邪又魅。
柳戴干嚎着,嗓子干了又清清嗓继续嚎,偏头时一眼看到现在门口还有点迷糊的柳时晏,顿时收了声。
江屿尘也发现人出来了,不再理会柳戴,冷峻的面上瞬间露出笑来转身轻柔道:“吵醒了?”
柳戴浑身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入柳时晏耳中:“少……少主人?”
柳时晏霍然抬头,睡意散去,眼睛清凌凌地看向江屿尘身后那个粗麻布衣的江湖人。
“戴叔?”看清人后,柳时晏愣在原地询问般开口。
手中的杯子没注意斜了斜,茶水流到了手上落到地上,一些顺着胳膊没入衣袖。
柳戴慌忙站起身,顾不得身边的江屿尘,欣喜若狂:“唉,是戴叔。”
柳戴急布上前,拿过柳时晏手中的杯子,想给他擦一下胳膊的茶水,突然发现自己如今穿着粗布麻衣的又收了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他有点无所适从又心疼,最后只是抓着他的胳膊红了眼眶:“小晏儿,都怪戴叔……”
柳戴上下打量着过分消瘦的柳时晏,他从小学医一眼就能看出他身子虚弱是因为中了毒,浑身上下那股清苦的药味更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侄儿身上。
“戴叔当年没能救你出来,我……我愧对你爹啊。”柳戴哽咽道,他至今忘不了承天门冲天的大火,忘不了他大哥那悲伤决绝的眼神,忘不了柳时晏为了让如今的承天门门主放过他跪地磕头的场景……
柳戴是被柳凌枫的父亲也就是柳时晏的爷爷收养的义子,柳戴幼年时对打打杀杀的武功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对那些中草药情有独钟,想着不管怎么说总得有能护住自己的能力,学医就学医吧,柳时晏的爷爷便将他送去医谷学医。他学成归来的时候大哥柳凌枫也准备成亲了,和江湖夏家的女儿。
夫妻两人琴瑟和谐,不久就有了一个孩子。他作为柳时晏的叔叔自柳时晏念书后经常背着他的父母带他逃课出去玩。
夏夫人对于柳戴带着柳时晏出去玩其实一直都知道,但也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叔侄两个瞒着柳凌枫。
直到那年,他无情嘲笑了因为打碎了他好几个草药坛子被他父亲罚抄书的柳时晏,他在一年前就已经及冠了却依旧免不了被罚抄的命运,柳戴一个人悠悠哉哉下山去了。
准备回去的时候又想着还早,他准备给那可怜的小侄子买点糕点吃食安慰一下他被罚抄的心,这一耽误,回到时承天门时面对着冲天的火光,他瞬间变了脸色。
他偷偷的从经常带柳时晏出去玩的小道潜进承天门,却又正好错过了逃出来的柳时晏。
他找到柳凌枫时,大哥抱着妻子的尸体即将命不久矣,那双平日里温润的眼眸中满是悲伤,他将他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柳戴便随着夫人一起走了。
可他从小学医,对武功一窍不通,当时就被人抓了起来。
斩草除根是人人都懂的道理,他不清楚为什么那人会独独留柳时晏一命,只记得弯刀挥向自己的时候,满身是血站都站不起来的柳时晏挣扎着跪在他面前求那人放他一命。
柳戴目眦欲裂,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挑起柳时晏的下巴当着自己的面折辱,践踏柳时晏的尊严,他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被扔下山时,他前所未有的后悔为什么自己不会武功,一身的医术救不了他的哥嫂也救不了他的侄儿。
如今他别着剑,学会了当面不会的武功却又在无形之中害死了一心为命本该前途似景的徐文。
可叹命运,造化弄人,极其可悲。
树上鸟雀叽叽喳喳叫着闹着,枝头被压的晃来晃去,一只被同伴挤下去掉在了地上,圆滚滚的身体蛄蛹着站起来又重新飞上枝头。
见两人有要对着哭的趋势,江屿尘面露无奈:“时晏身子不好,先进屋。”
柳戴也反应过来了,连声道好:“戴叔给你看看,当年我最厌恶的医术现在也是发挥到用处了。”说着他又觉得不好,苦笑道,“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用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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