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奴婢可以对天发誓,英姑娘真的是我推下水的!”

“我亲眼看她被水冲走,我没有救她,我怎么可能会救她……”

此时的香玉眼神涣散,丝毫未察觉到周围异样。而马车外,众人已将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就有赵府随行入京的赵管事,见这情形,他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趁人不注意朝马眼睛弹去。

马眼被石子击中,立刻激起一阵惊叫声。车夫不得不上前,搂住马脖子好一番低声安抚。

好在闹出这番动静,恰恰掩盖了马车内说话声。

赵管事抹了把额头冷汗,天晓得,他再不阻止,里头二位还不知会蹦出多少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此番入京,家主一再嘱咐,这一路上赵双宁若能与言昱安交好,将来赵家子弟在官场上也能有所依仗。若想与言大人交好,那自是得费些心思,是以这一路上赵双宁和香玉偶尔使出些小伎俩,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还帮她们遮掩一二。

当下这情形,赵管事心中早已猜到个大概。惊惧之下,也不敢任由事情败露祸连赵家。

好在马性温顺,甩了几声响鼻便在原地踏步立定,马车内也再没有声音传出。

方才众人亲耳听见香玉的口供,已知晓陈英落水的真相。就在大家齐刷刷看向平康,等着他下令捉拿凶犯时,平康却似还没听够,依旧凝神静静盯着马车。

要不是那赵府管事突然坏事,说不定还能顺藤摸出更大的瓜来。

平康暗自后悔,方才是他大意了。

正在这时,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赵双宁一把将香玉从身后拽出,然后又猛地将她推下马车。香玉重重摔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身狼狈。

“这个贱婢,方才已经招认她行凶害人的事实,还请言大人严惩!”

赵双宁一脸嫌恶地扫了眼地上的香玉,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如若言大人不严惩她,我赵家也决计不会饶过她。”

说完她抬头环视一圈,却没找到言昱安和陈英的身影。众目昭彰,赵双宁不由一愣,霎时只觉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冷冽刺骨,舌头被冻住般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姑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香玉跪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喊。

很快她额头磕破的血水糊了半张脸,任谁都瞧不清她的面容。

在众人视线下,香玉忽然止了哭声,她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神情木讷而绝望地望向高高在上的赵双宁。

回想到方才马车内情景,她攥紧了手心,眼底渐渐生出恨意。

那时赵双宁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说,“我们中计了。你记住是你谋害的英姑娘,与我无关。”

“别忘了你是我赵家的家生奴,死一个还是死全家,你可要想清楚了。”

明明是赵双宁指使她害人,如今事情败露却要将她推出去顶罪。香玉心口一紧,撑在地上的手狠狠攥成拳,她知道在这些世家高门眼里,她的性命贱如草芥。

为何这世间不公,为何人命要有贵贱之分?

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起阿娘布满老茧的手,还有阿爹瘦骨嶙峋的脊背,她好想再看他们一眼,忍不住面朝着北,朝着云州的方向缓缓磕头。

这时平康抬手一挥,示意侍卫上前捉拿香玉,打算再进一步审问。

来之前言昱安特意嘱咐过,人证和口供定要俱全,等入京后还要将人移交给京兆尹审问定罪。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妒忌英姑娘。我愿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香玉抓起一枚金簪,狠狠地朝自己心口扎去,她表情痛苦地环视众人,嘴角慢慢溢出血。

长长的金簪刺入心口之深,足见她下手时丝毫没有留余地,竟是存着必死之心。

很快她便像一株枯萎的野草,瘫软无力地歪倒在地上,身下淌出大片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马车上的赵双宁倒吸口冷气,瞪大了眼看向地上气绝的香玉。

她不敢相信香玉竟会当场自尽,人不都应该怕死的吗?从前对她打骂都只会跪地讨饶,后来只用一个眼神,都能把她吓得抖如筛糠。

明明是那样一个卑贱又懦弱的人,竟也有当众自尽的悍勇?

明明是暑热天气,赵双宁却觉得背脊生寒。

众人也都被这一幕镇住,纷纷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原只是设计捉拿凶犯,不成想竟闹出了人命。平康只得派人速去禀报言昱安,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不多时就有人过来了,来的却不是言昱安,而是陈英。

只见她缓缓走到香玉身畔,解下披风,然后轻轻盖在香玉身上。她面容沉静,动作轻柔,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什么畏罪自尽的凶犯,而是一个酣然入梦的少女。

“罪不至死,我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她轻声说着,一边用巾帕擦去香玉脸上的污秽。

她只想揪出背后指使之人,只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香玉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把刀,一击不中,那人便舍刀以自保。她又怎会看不懂呢?

这一刻陈英只觉胸腔里有一团烈火,汹涌袭来却无处消解,真真是悲愤又无力。

她攥紧染血的巾帕,抬头望向马车。

赵双宁与她仓促对视一眼,便避开了视线,可她眼底的惊惧,还是被陈英瞧得一清二楚。

赵双宁蜷缩在马车里,她心虚地打了个哆嗦,香玉已死,死无对证,没有人再追查下去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一定没有人知道……

她低头盯着脚上的绣鞋,面露惊恐,像是陷入一个黑深的泥沼中挣扎不出。

这时,马车外传来陈英清晰又冷冽的声音,“也算是个忠仆,将她好生安葬了吧。”

忠仆二字入耳,马车内的赵双宁煞白了脸,身子蓦地一抖,脑袋险些磕到车壁上。

“还是英姑娘心慈,这等害人性命的凶犯就是曝尸荒野,喂了豺狼都算是活该。”平康咬着腮帮又瞪了眼赵双宁的马车,仍觉得不够解气。

只恨方才他迟了一步,没能活捉香玉再逼问出些什么。

平康摆了摆手,示意护卫将尸身抬下去安葬,余下众人看完热闹唏嘘几句便都各自散去,准备启程赶路。

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乍然殒命于途中,此后再无人提及香玉,就像她从未来到这世间走过一遭。

转眼间,车队从初春走到夏至。

这一路上,赵双宁安分许多,除了偶尔抱怨天热,撒气打骂奴仆粗手笨脚外,她几乎没敢在言昱安和陈英面前露过面。

只是当车队行到京城附近郊县时,她忽然吩咐赵管事找人牙子买来一个婢女,取名香玉。听到这名字,平康先是倒吸了口凉气,然后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最后赶在大暑节气前,车队终于抵达京城。

只是在距离京城城门不远的官道旁,瞧见两个凉棚,凉棚底下备了几个大水瓮,还有临时搭建的四面围障,坐榻器具一应俱全,四周更有纱幔飘垂及地,案几上应季瓜果泡在冰盘之中。

此时正值伏天,烈日炎炎,蝉鸣聒噪。

日夜赶路满身臭汗的护卫们,瞧见不远处的凉棚,无一无不露出渴望的眼神,暗自吞咽口水。

直到马车行到近处,凉棚底下忙不迭地跑出来一伙人,拦在马车前跪地高呼,“奴才们在此恭候世子爷多日了,恭请世子爷下马洗尘暂歇片刻。”

这一路上都有派人先行探路,既能提前打点沿途驿馆,也能通传消息。而他们回京的消息想必也已提前传到京城,是以此刻在城外,见到前来接风洗尘的侯府家仆,众人倒也不感意外。

果然是到了京城地界,整个车队气氛都为之改变了。

护卫们虽都满面风尘,但此刻他们个个挺直脊背,不光是驾马的坐姿,按压刀柄的手势,还有那脸上倨傲的神气,都变得板正而统一。

这一刻所有护卫身上,都彰显出贵胄侯门滋养出的不凡气度和威仪风范。

车队缓缓在官道旁停下,护卫们纷纷勒马肃立。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瞬间犹如玉山冰翠映入人眼。

随着他的出现,在此等候的侯府家仆们个个面露兴奋激动之色,然后又都齐刷刷叩首喊道 ,“奴才们恭迎世子爷回京。”

话音方落,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文士匆匆走出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将言昱安引到凉棚下,“世子爷,已按您吩咐都备好了 。”

言昱安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头环视一眼众人,吩咐道,“稍作休整后再入城。”

“是。”

在侯府家仆指引下,数百名护卫井然有序地洗手净面,在树荫下享用事先备好的茶饭。

此刻赵府管心里只犯嘀咕,按理说京城赵家也应该得了消息才是,怎么这会儿却不见有家仆前来迎接?但转念一想,如此待遇岂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

于是他暗自摇摇头,吩咐赵家仆从混在侯府众人中吃吃喝喝,倒也乐乐呵呵。

反倒是马车中,赵双宁心里正觉憋屈难受。好歹她是云州世家的千金小姐,居然没人来邀请她下车歇息。

可恶,这些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身为官家千金,她自然不能同那些低贱奴仆一样,腆着脸去朝人家侯府索要吃食。她正摇着扇子,心里生着闷气,那边平康已派人将吃食和净水送过来。见送过来的茶饭丰盛,糕点精致,赵双宁憋在胸口的这口郁气,这才终于消散了。

不止是赵双宁,陈英也同样没有下马车。她倒不是计较没人相请,而是怕下车被侯府来的人认出来。

方才瞧见侯府仆从端着食盒过来,她就吓得变了脸色。

幸亏自己提前换做男子打扮,脸上也摸了些黄土,若不叫人细看,应也不易被识破身份。

就在她吃着糕点,一边暗自庆幸时,马车外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转眼间众马长嘶,来人在车队前勒马停下。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含怨的声音传来,“言昱安,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声音?

陈英脑中一空,竟然半点都想不起来是谁。

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瞧,竟是一个身量娇小,面皮白净的锦衣公子。细看之下,那人眉眼秀美,脖颈纤细,哪是什么公子哥,分明就是和她一样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不同的是,那姑娘仅是换身男儿衣裳,却并未做过多掩饰。举止大方,气质更是爽朗率真,她似乎丝毫不惧被人识破自己的身份。

反倒是陈英此刻灰头土脸,畏畏缩缩,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倒显得猥琐露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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