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扫眼四周,陈英赫然发现那姑娘身后,竟跟着十来个轩昂魁梧的护卫。能获得言昱安准确回京的时间,且能在京城中打马横行街市,又有这般精锐的护卫随行……

陈英脑中忽如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她是嘉敏公主。

京中传言,这位嘉敏公主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胞妹,自幼骄横跋扈,甚至不顾世俗在府中蓄养美少年。

坊间瓦舍中有胆大者,还编排起公主府墙外,能听见里头欢声笑语,日夜笙歌。公主甚至还延请名师教授那些美少年调丝弄竹,歌舞书画,以供她自己取乐,实在是离经叛道,荒唐至极之人。

此时嘉敏公主狐狸般的黑眸滴溜一转,她歪着脑袋朝众人打量起来。瞧来瞧去,她忽然用马鞭指了指众人,然后兀自哧哧发笑,“瞧瞧这一个个灰头土脸,跟个黑熊成了精似的。”

闻言,正在擦洗尘垢的护卫们互相对望一眼,一个个老脸涨红地垂下头。

见无人敢吭声,嘉敏公主竟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一转眼,见有仆从端着一盆水朝马车走去,嘉敏公主瞬间了然于心,立刻打马跟了过去。

马蹄哒哒声中,马车四面被围,坐在车中的陈英吓得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嘉敏公主驱马到车旁,她清了清嗓子温柔喊道,“言大人,可否下车一见?”

她声音不小,道旁树荫下歇息的众人也都闻声,悄悄望了过来。

很快便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压低脑袋跟旁人窃窃私议起来。

“这都还没入京城,公主就迫不及待追到这……”

“看这架势,怕是铁了心要招驸马哟……”

此时蝉鸣聒噪,烈日穿过枝叶缝隙洒下满地摇曳的光斑,灼热又刺眼。

等了几息,仍不见马车上的人下来。

嘉敏公主朝身旁护卫递了个眼色,那护卫跳下马背,走到马车旁低声道:“卑职得罪了。”

话音方落,车帘被陡然掀开。只见车内坐着个满脸脏污的小厮,除此之外便再无他人。

“你是何人?”嘉敏公主嗓音一提,瞪向马车中的陈英。

陈英浑身一震,将脑袋压得更低,却还是忍不住偷瞄了眼不远处的凉棚。

然而嘉敏公主此时揣着心事并未细究,她扫了眼空荡荡的马车,忍着不满地问道:“你家言大人呢?快去告诉他,我找他有急事。”

见马车上的人还傻愣着一动不动,嘉敏公主提起马鞭,眯眼看向陈英,作势要吓唬一番。

可当她对上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盯视一会儿,嘉敏公主忽然眉头一皱,大为惊奇。

而后她一脸兴奋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言昱安身边那个泼皮猴儿吧。”

说完,她又笑着解释起来,“去年在东市上我还拦过你们马车呢,你不记得了?”

陈英暗暗吃惊,她抿了抿唇正犹豫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平康一路小跑过来,他快速看了眼陈英,然后微笑着朝嘉敏公主行礼:“奴才拜见公主殿下。我家大人正在更衣,稍候就来见殿下。”

“原来如此啊。”嘉敏公主语调轻缓,不由转眸望向不远处的凉棚。

绿荫之下轻纱飘垂,犹如一缕缕勾缠青山的云烟霞雾,于无声中引人入胜。奈何纱幔后景致被屏风所挡,教人窥不见半分秀色,她不由轻轻挑了眉梢,然后红着脸收回目光。

此时平康朝陈英暗暗使眼色,陈英立即会意,爬下马车,躲在平康身后。

饶是她这般谨小慎微,还是未能逃过嘉敏公主的眼睛。

“泼皮猴儿,你过来。”嘉敏公主冲陈英勾了勾手指。

陈英只好低头上前行礼,忐忑不安地说,“奴才,奴才拜见公主殿下。”

迟疑了一会儿,她头压得更低,语气越发紧张起来,“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这时嘉敏公主却犹豫了。

犹记得这小厮生了一张巧嘴,当初在她面前,可是将言昱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如今再见面怎么忽然变成哑巴了?

她跳下马走到陈英面前,挥退左右后小声问道,“你悄悄告诉我,你家言大人他可有心上人?”

她这话一出,陈英瞬间煞白了脸。

她愕然抬起头,对上嘉敏公主明锐的眼眸,只觉膝盖发软,一下子扑跪了下去。

“奴才,奴才不知……”

听到这个回答,嘉敏公主倒不觉意外。

去年宫宴上满殿轻歌曼舞,众人皆陶然而醉,那些年轻的登科儿郎们更是面红颈赤地举杯邀饮,诗酒风流,满袖春风,好不恣意纵情。

唯独言昱安清茶一盏,端坐如松。

那时候的他,犹如荆山之玉,那清冷的玉光映照在一片浊黄的沙土之上。

当时大殿里明明那么多人,嘉敏公主却是一眼便看到他,真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君子,清介有守,才望高雅,果然非常所及。

嘉敏公主淡淡扫了眼陈英说,“不打紧,我随口问问罢了。”

“像他那样冷情冷性的人,怕是火点着了衣袍,他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陈英跪伏在地,将头压得更低,根本不敢接话。

嘉敏公主也不知想到什么,她莞尔一笑,眼如秋水盈盈,手指更是无意识地拨动起马鞭。

偏巧这一幕,落在刚走出凉棚的言昱安眼中。待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是陈英时,他脚步一止,沉眉急喝一声:“公主来找微臣,所谓何事?”

嘉敏公主一怔,倏地抬眼望过去。

薄纱飘垂间,恍若玉山冰魄的白衣男子,正是刚沐浴更衣过的言昱安。

不知为何,陡然看见言昱安,嘉敏公主竟有点狼狈。她羞怯地低下头,瞧见自己手里的马鞭,下意识便是急匆匆将它藏到了背后。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言昱安眼中,意思就完全变了。

不等嘉敏公主开口,言昱安就已经大步走来。他无视周围各异的目光,更没有第一时间向嘉敏公主行礼,而是走到陈英身旁,亲手将她扶起。

此刻他冷白的脸庞上,还沾着沐浴后的湿意,沉凝眸色中含着未消的余悸。

炎炎烈日伴着午后聒噪蝉鸣声,似乎也搅得人心浮气躁。

言昱安剑眉微皱,盯着陈英既紧张又脏兮兮的小脸,下一刻,他竟有些强势地扣住她的肩膀,然后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碍眼的污渍。

这时他似是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些许惆怅,“阿英,实在不必如此。”

陈英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她轻咬着唇瓣,发烫的脸颊上是男子指尖微凉而粗粝的触感,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实在令她心头惴惴不安。

而他那声轻叹,微热的气息不可避免地钻进陈英耳中,又激起一阵耳热心跳,几乎不能自已。

他实在是离她太近了,近到仿佛将她与世间隔绝了一般,言昱安身上熟悉的气息,混着皂角的清香千丝万缕地将她包裹着。

一想到回京后要面对的重重阻隔,陈英心底一阵酸涩又一阵苦涩,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终于冷静下来。

她将脸一偏,避开言昱安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看着她跑向凉棚的背影,言昱安似是笑了一下,这一刻他深邃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那般温柔的神情,莫名的让人想起薄雾的清晨,松针尖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第一抹暖红色霞光。

如此璀璨,如此耀眼。偏却清风乍起,露珠摇颤着坠落,眼前陡然一黯,天地为之失色。

嘉敏公主看得有些发痴,还未从那一眼温柔中回过神来。

这时言昱安袍袖一甩,已将手负到身后,面容沉肃地朝她走过来。

明明是暑热的午后,嘉敏公主却是感到一瞬若有所失的冷落与茫然。

当她眨了眨眼,再次望去时,看到的便是一张如孤月般淡然沉静的脸庞。

这时,言昱安已走到她面前,“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嗓音依旧温和有礼,可他望向嘉敏公主的眼神却是冷漠疏离的。

疏离得好像是望向渺远天际的一颗星,一朵云,哪怕此刻星落云散,他眼底都不会有一丝动容。

嘉敏公主忽然有些不自在,一向骄横恣肆惯了的她,这时候竟是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人。

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抬头看向言昱安,“我说过,我会等你回京的。”

“如今你为朝廷立了功,朝中定会有封赏。”

“所以……”顿了顿,她挺直脊背说,“我要你向皇帝求旨赐婚,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说完她红着脸低下了头,但很快她又抬起头,睁大双眼望着面前这个俊美无匹的男子,眼底渐渐泛起细碎亮光。

许是满怀憧憬,她殷切盼望言昱安能应她所求,帮她解决掉当下最大的危机——和亲。

身为天之骄女,她自幼骄纵,言行更是放诞无忌,因而在朝中得罪不少人。哪成想,有朝一日竟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此番朝廷与北狄开战是为收复失地,可最近传来战报说我方将士因不耐北地气候,导致最近几场战役接连受挫,损失惨重。

这时候,朝堂上便有人提议与北狄和谈。

为表诚意,那些文臣竟向皇帝谏言派她去和亲,以此来平息战事,造福两国黎民。

和亲一事皇帝虽未置可否,但怕是已在考虑中了。

这些软骨头的文臣张嘴就是造福黎民,既不见他们亲自提刀上阵杀敌,又不见他们送自家女眷去敌国求和。

上不能匡主,下不能利民,只会在朝堂上翻唇弄舌,借事生端。简直滑稽至极,可恨至极!

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当务之急便是选驸马求赐婚。当下能令满朝文武挑不出一丝错处,又有功于朝廷的完美郎君,除了言昱安还能是谁?

“只要你肯做我的驸马,我可以把门下客卿全都遣散。”

像是想要打消他的顾虑,嘉敏公主深吸口气说,“本公主生而高贵,也从来不屑去跟人解释什么,但也导致世人对我误解颇深,其实我……”

这时,言昱安朝她拱手一礼,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公主不必解释。”

“微臣已有心许之人,恕难从命。”

他的声音清朗,足以令附近的人都听到,就算是听不清的,也可以看到他拒绝嘉敏公主时的决绝神情。

也不知是不是言昱安故意为之,这一刻所有目光都转向他二人。

众人在看到嘉敏公主惊愕失语的反应后,纷纷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小声私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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