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
江月白闻言,只是略思考了一下,又说到:“有一处,不知陛下查过没有。”
谢奕看向他:“哪里?”
“国库。”
这下轮到谢奕沉默了,不管是盛京还是其它地方,自他查赋税一事开始,为了找到这笔巨大的赃银,每一条线索,每一处可疑之处,他都查过,别说盛京和澜安三郡,这三年里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大雍,可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处。
江尚书身为户部尚书,这些年牢牢把控着国库,每一笔银子的用处,调度,都要经他之手,国库里有多少银子,每一笔帐都是他在算。
怪不得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笔巨大赃银,放在国库里,除了江尚书,谁还能分得清这银子到底是谁的。
谢奕本来靠在月牙扶手上,听到他的话连身子都坐正了起来,再看江月白时,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爱卿是怎么想到国库的?”
听到他的问题,江月白突然脸一红,不敢看他:“……灯下黑。”
谢奕对他毫无保留,这三年里他查到的资料全都整理汇成了卷宗,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在看,有时深夜也在看,总觉得有些东西忽略了。
而刚才,他突然又想到了昨晚。
太后在寝殿看了一圈,甚至来到了他们面前,而他,就在太后的眼前,太后却都没有发现他。
人总是容易忽略身边最容易看到的东西。
谢奕一直在查银子,却不想,这些银子就放在他的面前。
“杜尚书如此信任江尚书,想必也是因为这个法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否则,如此重要的位置,他早就换人了。”江月白说着,口中却只称江尚书,而不是父亲。
虽然江月白说得平静,但谢奕却仍然发现他眼神光有些暗淡下来,眸光微微一转,笑道:“没想到昨晚太后还帮了朕一把。”
果然,一提到昨晚,江月白的注意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耳根烧起来,热意却是不停,一直蔓延到整个背脊都是烫的。
天气越发热了,连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来。
江月白犹豫再三,见此时谢奕似乎心情很不错,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昨晚臣冒犯了陛下,臣有罪。”
谢奕不知他突然转到这里来,略停了一下,才说道:“昨晚事态紧急,不过是无奈之举,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见谢奕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江月白这才心里好受了一点,微微松了一口气。
本来担心吓到他的谢奕见他肩膀微微一松,神色也放松下,突然不甘心就这么又回到君臣的位置,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朕也没有料到,爱卿如此……热情。”
江月白的身子立刻一僵。
陛下感觉到了?
毕竟昨晚他们贴得那么近,身体几乎毫无缝隙。
对一个男人有感觉,这个人还是陛下,陛下会怎么看自己?
江月白突然就慌了:“臣,臣只是……”
只是什么呢?好像什么解释都像欲盖弥彰。
若是被陛下察觉到了自己那些不能见人龌龊的心思,怕是直接会被赶走吧。
谢奕本来只是一句玩笑,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能让江月白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连忙说道:“朕只是玩笑一句,爱卿不必紧张。”
江月白忍不住抬眼看他,眼眶都急得有些红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谢奕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刚才在政务上还冷静睿智,条理清楚,一到了感情这里,便让他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很快便到了午膳的时辰,谢奕叫来了吴东江,将亲手所写的信和信物交给了他,让他尽快送至盛京,清查此事。
“爱卿觉得此事谁来查合适?”谢奕问。
江月白丝毫没有犹豫:“赵晓,赵大人。”
赵晓出身刑案世家,不管是大理寺,刑部还是都查院,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曾任职过,只是自先帝时后期遭杜家的打压,不得以被削了权,赵晓如今虽在礼部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但他知道,真正能发挥他才能的地方,还是在查案一道。
如今刑部还在杜家手里,赃银未查到之前,大理寺和都查院都不可乱动,怕打草惊蛇,最好的便是找一个了解三法司,有能力查案,但又不会引人注意的人。
混迹官场六年的赵晓便是最合适的。
谢奕没有丝毫犹豫,便采纳了他的举荐。
用完午膳,谢奕小憩,福七送江月白回侧殿,江月白看着天子面容上流露出的疲惫之意,走到路上时不免多嘴问了一句:“福公公,陛下昨晚……没睡好吗?”
福七点点头,语气略愁:“陛下昨晚应该都没怎么休息。”
江月白本就对昨晚之事有些浮想,听到他的话,心里的好奇和紧张立刻被勾了出来,小心地问道:“是……在想案子的事吗?”
福七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江月白有些心虚。
“身体不舒服,又不愿意召人伺候,沐浴后应该也没有休息好。”
江月白自然明白福七说的身体不舒服是怎么个不舒服,但听到他说陛下没有召人服侍,从早上一直到现在所担心事并没发生,一直泛着酸的心突然就品出一丝甜来。
福七自小便活在人的眼色中,更何况还在宫中生活十几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如火纯青,江月白的情绪变化在他面前,简直一览无余,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江大人的谏言陛下还是听得进去的,江大人也多关心下陛下吧。”
别让陛下憋坏了。
江月白此时一身舒爽,感觉吹过来的风都格外温柔:“多谢福公公提醒,我会多提醒陛下的。”
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于是下午,两人便又逛起了院子,而紫宸宫的歌舞之声,再次响彻行宫。
初夏来临,天气越发炎热,身上的锦衣也渐渐开始换成更为轻薄的丝帛。
而在行宫中呆了快一个月的天子终于也是腻了,换了一身常服的谢奕便带着江月白,出了行宫,前往澜陵最大的湖泊而去。
澜陵多水多丘陵,相比起其它地方,这里的夏倒是更清爽,没有那么的燥热,昨天刚下过雨,今日晴空万里,还有微风,正是游船的好日子。
他们到达湖边时,已经是申时二刻,阳光带上些许昏黄,不再燥热,湖边杨柳青青,垂于水面,映着远处的小小丘陵,别有一番雅静。
“这船小,公子不喜拥挤,我带着小春和吴统领乘另一艘船,不过就要麻烦江公子服侍一下公子了。”
在外面,福七也就没称陛下,而是称公子。
福七说完,都没给江月白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吴东河便去了另一艘船。
“那船挺大的,还有位置啊。”吴东江不解,一直往那边看:“出了行宫,周围没有禁军,万一……”
“闭嘴!”福七拽着他上了另一艘船:“周围还有暗卫,而且以陛下的身手,能护不住江大人?”
没点眼色,这个时候怎么能打扰人私相授受!
小春听着福七的话,默默地跟在身后。
看来陛下和公子的事,陛下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
江月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船,而船夫则个耳聋之人,听到任何声音,随着船身轻晃,随后便被水波推着,朝着湖中慢慢行去。
湖面微风拂过,带着些许湿气,比起岸上更加凉爽,谢奕一身简单的天青色宽袖袍,领口和袖口以银线绣以卷云纹,他只戴着一只银冠,靠在那里看着湖面的风景,姿态慵懒随意,少了平日里属于帝王的威严,看上更年轻而随和。
江月白亦是一身银灰色的宽袖袍,大袖上以金丝暗绣着团花纹,阳光下光彩流动,格外华美。
自杜家掌权开始,奢靡懒怠之风盛行,而这种宽袖大袍也随之被更多的人所喜爱,这样的服饰虽有些拖沓,可却显得慵懒随性,颇有风流之态,而因袍袖宽大,为了避免繁重,所用料子越是轻薄才越舒适。
普通百姓的粗衣麻布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这也逐渐成为了勋贵之间攀比的一种手段。
两人今日是出来游玩的,自然不能过于严肃,同时为了把沉迷玩乐的戏演好,都穿着宽袖袍。
江月白看着前眼人,心中忐忑,但又不免有些窃喜。
若是放在之前,江月白可能还有心思多看看风景,可今日一天心情起伏过大,才理清楚思绪,又单独面对谢奕,他一时有些放不开,而谢奕出来前便提醒过,在外不可谈政事,这下子,江月白更加拘谨,生怕自己说出口的哪一个字便会露馅。
谢奕看出了他的拘谨,以为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而感到不自在,垂眸思索一番,说道:“月白。”
江月白一愣,这才看向谢奕。
他们是私服出宫,自然不能称爱卿,但是第一次听到谢奕的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声音低低的,自然而亲切。
明明只是叫了一个名字,心跳就立刻鼓噪起来,江月白慢慢咽了口口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谢大哥。”
此时船上只有他们两人,船夫是耳聋之人,他的声音有些低,似乎不敢大声,怕被人听见。
柔柔的湖风吹过来是凉爽的,可江月白的耳尖却烫得不行。
陛下没有教过他出宫了要怎么称呼,福七是仆从的身份,称呼他公子。
他想了半天,于是以平辈的身份,只能称他为哥。
这次却轮到谢奕微微一怔了,但随即看着江月白那飘乎不定,不敢看他的眼神,不由有些失笑,感觉那烧红的耳朵似乎慢慢变长,变成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了,让人想上手好好逗弄一下。
不能上手,可又不想放过,于是谢奕缓声开口道:“嗯,他们一般会叫,奕哥。”
他们,自然指的是吴东河和吴西河,在宫外的时候,他们都是以兄弟相称,谢奕年长他们半岁,便被称哥。
谢奕原本只是想逗一逗他,可没想到江月白却只是犹豫了一下,听话地改了口:“奕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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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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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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