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灯亮起来，董凡看着不久前才来过的教室，疑惑问顾庭絮。
“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是有东西要搬走吗？”
顾庭絮拉着他走到“服饰”箱子前，“刚才的话剧演出，你觉得哪个角色最重要？”
他的问题突然，董凡愣了愣回答他：“......王子吧，他拯救了公主，大家都喜欢勇敢的人。”
顾庭絮拿出王子的衣服，精美纹路在光下一闪一闪，璀璨如星。
借表演服顾庭絮不能接受，他的骄傲不允他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当然，他也不必这么做，因此话剧演出的服饰全部都是定制的，董凡听过同学们讨论它们的价格，贵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只是用在校园演出上的服装。
所以当顾庭絮把那件华美又昂贵的披风展开，作势要给董凡披上的时候，董凡吓了一跳，隔着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
灯光下顾庭絮看着自己，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闪着淡淡的疑惑。
“喜欢？”
董凡：“呃，是喜欢，但扮演就算了，我不适合......”
顾庭絮看他解释的模样，想起不久前在舞台上看到的他的眼神。
明明是很憧憬又向往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那么认真。
和那道视线对视的一瞬间，顾庭絮差一点说错了词。
在台上走神，即便只是一个校园表演的舞台，对自己来说也是难以原谅的错误，是几乎没有可能发生的错误。
但它就是发生了，很突然的、没有预兆。
幸好自己反应过来，才不至于真的出错。
可短暂的庆幸过后，涌上来的是失望，没有人会知道这微不足道的停顿，更不会有人知道这没有缘由的失神。
顾庭絮肯定，如果是像董凡这样的笨蛋，就更不会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他无知无觉地观赏着，作为观众，他不会走进、也不会打扰。那个瞬间，顾庭絮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生气。
那道永远等在门外的身影，和台下的董凡重叠起来。
同样平凡、普通，甚至是笨拙的、愚蠢的。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从不曾主动走到谁的身边，即便是现在被他看作朋友的雨瑛，也不是董凡主动的结果。
他被动的接触着这个世界带给他的一切，有时即便看到了某种示好的信号，也装作不知道。
从小被簇拥着长大的顾庭絮不能理解这种被动，而此刻他好似得到了一个答案。
王子的勇敢。
他想，或许是因为董凡不够勇敢。
所以，只要把董凡从封闭孤立的世界里拉出来，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他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没什么的。
自己不会让别人随意对待他，还可以给他很多钱或者他想要的一切，就算是想要将身份转入A区也可以。
至少在自己觉得无趣之前，他可以随意提出要求，甚至可以表达不满的情绪。
顾庭絮划定最大的容忍限度，他相信董凡一定会动心的。
这样他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围绕在自己身旁了吧。
顾庭絮眨眼，冷漠的神色微微软化一些。
董凡注意到，以为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
没想到顾庭絮转身翻找一番，又找到了那把用来斩灭恶龙的宝剑。
他看着董凡，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这样是不是就行了。
差不多的身高下，顾庭絮带着一种天然的高傲，即便没有话语，也带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那并非是他刻意维持的感受，而是一种流露于动作、眼神中的气质。
董凡：.......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让我扮演？”
顾庭絮瞥他，语气淡淡：“因为我想看。”
董凡沉默，一时竟然诡异的理解了眼前荒唐的一幕，和顾庭絮的坚持。
乍一听很荒唐的话，从顾庭絮嘴里说出来，竟然很正常。
顾庭絮知道董凡最终会同意的，在任何时刻，董凡都会选择最大可能的配合，从而避免正面冲突。哪怕是一些并不合理的要求，他也会选择忍受，不会反抗。
就像之前那些以“开玩笑”实则是在对董凡实施欺辱的人。董凡不会不知道他们话语和动作里的侮辱意思，只是他选择了忍让。
一种顾庭絮无法理解的忍让。
“......好吧。”董凡轻轻叹了口气。
就像现在一样，这种沉默后的顺从。
虽然自己依然无法理解，却不算讨厌的顺从。
但除了这些情绪之外，还有一种微妙的不愉快。
“算了，不用了。”顾庭絮突然开口。
董凡一愣，呆呆看着他。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还这么突然。
“那我可以走了吗？”
顾庭絮点头，董凡毫不犹豫、转头就走。
在董凡打开门的一瞬间，顾庭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如果你参与了演出，会扮演哪个角色？”
董凡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恶龙。”
顾庭絮抬起眼眸，“为什么？”
董凡回答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因为恶龙消失了，大家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过要是没有恶龙，大家或许会更幸福吧。”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里只留下顾庭絮一人。
他看着还在自己手中的宝剑，真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董凡的回答太过天真，像是某些对未来尚且抱有天真幻想的孩童。
仿佛那种初次接触世间万物之际，怀揣着一份纯粹无瑕的善意，误以为这世界正如他所幻想的那样，充满了温馨与善意。他以为一颗真心就能换回一颗真心。
他仿佛不曾觉察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虚伪与功利。
初听他的话语，会觉得荒谬和可笑，甚至觉得他虚伪、伪善。
顾庭絮想笑他的天真无知，笑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善良”的人呢，可真是——
然后意识到，说这句话的人是董凡，是一个真的会这么做的人。不可置信的感受便涌了上来，像潮水一样起伏。
在浓烈的不可置信后，你突然发现他所说的幸福的人中也有自己。也就是说，这个人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只因为他想要你幸福。
善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顾庭絮想，将来的某一天，这个世界会打碎董凡的认知，会让董凡的想法粉身碎骨，直到他再也不能说出这样让人发笑的话。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出现，完全接管他的生活。然后他的所有的情绪都会依赖着自己而存在，那会更加有趣吧？
果然，比起让董凡像围绕雨瑛一样围绕自己，还是完全的掌控更合自己的心意。
……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顾庭絮朝着随意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走去，“今天学校有话剧演出。”
顾弥静点头，神色淡淡。
顾庭絮在她对面坐下来，瞥见了她袖口上的血迹。
他垂下眼眸，喝了口茶，谈起不久之后的生日宴会。
“我想邀请同学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顾弥静不感兴趣，随口道：“可以啊，多几个人也好。”
“我想请班里所有同学来参加。”
“嗯......？”顾弥静睁开眼，看向他，语气突然变得促狭起来。
“所有同学？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太多人吗？”
“你连A区的都看不上，更何况还是C区的，这所有同学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她的话语直接，语气带着开玩笑的意思，眼神却冷冷扫过顾庭絮，宛如锐利的剑锋。
顾弥静审视着她的亲生儿子。
顾庭絮神色不变，“别用看犯人的眼神看我。”
顾弥静眨眨眼，展颜一笑，漫不经心：“哎呀，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话这么说，脸上神色却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很晚了，我先回房间了。”
“少喝一点酒。”
顾庭絮站起身，神色和顾弥静如出一辙，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情绪。
顾弥静闭上眼睛，随意点点头。
“既然要请全班同学的话，那不如顺便把A区那些人也邀请上。”
比起商量，这更像是通知。
她不等顾庭絮回答，继续说：“有些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当敌人，至少不能表面上是敌人。”
顾庭絮脚步一顿，脸上神色一暗，很快又变得平静。
“随你。”
昨天写完了居然没更，今天晚上还有一更[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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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说过往是最美好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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