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雅分别后,苏锦一找到书易:“书易,查一下附近几个县城有没有姓姜的人家,尤其是家中突遭变故的。”
书易应下,“车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若要绕开钟山县,就得多走几十里路,如今外边形势不明,您看?”
苏锦一恍然,一拍脑袋说:“哎呀,忘了跟你们说了,咱们先不回京都了,回荆州府。”
书易抬头惊讶地看向苏锦一,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过他只是个管事,不便多问,照做就是。
还有一事,徐伯留在荆州府,一路上没有除了三位主子,没有合适的管事做主,管理下边的小厮和丫头们,书易有心做苏锦一身边的助手,自荐道:
“夫人,咱们自出荆州府,一路上小厮丫头们都有所松散,路途也是跌跌撞撞无规无划,全靠松阿叔领路,”书易顿了顿,抿了抿唇继续道,“若夫人信得过在下 ,在下自荐做一回临时管家。”
方骸、书易、白月溪三人都是通过国公府找来的,虽说对他们的警惕之心从来没有放下过,但他们也都很安分,这点还是很放心的。
尤其是这书易,苏锦一早在京都之时,出行办事等都带着他,有心提拔他做管事。
苏锦一稀奇的看了书易一眼,忽而笑道:“忍了这么久才开口,难为你了。”
此话一出,书易就知道稳了,原来夫人一直等着他呢。
书易难得露出笑容,竟还有一个小酒窝,直教人看迷了眼。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众人收拾妥当,与贺家老两口告辞。相处了这么几日,老两口竟有些舍不得,院子里的瓜果蔬菜摘了一大堆放在他们车架上。
苏锦一有心提点,临走前叮嘱他们多置办些柴米油盐放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
贺家老两口不忍辜负苏锦一的好心,当即说:“等你们走远,就让儿子去镇上买。”
苏锦一这才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她悄悄在褥垫下放了一百两银票,是这些日子留宿的谢礼。
不是不想当面给,是老两口不肯收,只好悄悄这么做了。
姜家姐弟依旧呆在苏锦一她们马车里,防止路上再遇到官兵搜查,苏锦一让松阿叔给马车做了改装,里面的座位加宽成一个长方形的箱子模样,一旦有人搜查,姐弟俩就可以躲在下面,上面由苏锦一等人坐着遮掩。
“松阿叔,到哪儿了?有些累了。”马车里多了两个人,杜雅一直端坐着,没办法伸展,一路颠簸,手脚僵硬,浑身不痛快。
松阿叔:“姑娘再忍忍,过了这段路,前边有片草地,咱们到那边歇会儿。”
说话间,草地就在眼前,松阿叔停下马车,等大小雪近前,才打开车门,将大家搀下马车。
雨下了几日,此时空气里都是草木清新的味道,苏锦一等人深呼吸几口气,“真好,真想在这多玩会儿。”
杜雅松快了四肢,由心而发。
苏锦一也这么觉得,草地前面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
苏锦一正沾湿帕子擦脸,“大雪,吩咐下去,让大家把水烧开了再装壶,切勿直接装生水喝。”
“是。”大雪应声而去。
要开火,自然不能只烧水,书易干脆带着大家烧了一顿热乎乎的汤食,连日赶路,吃干粮都腻了。
饭毕,书易捧着一个青色蝗虫幼虫走到苏锦一跟前,神色焦急:“夫人,您看。”
苏锦一看到蝗虫,放松的心情瞬间凝重起来,“书易,收拾东西,马上走。”
随后率先亲自收拾起锅碗,检查行囊,急吼吼跳上马车,催着松阿叔抓紧往荆州府方向奔去。
这边马不停蹄地赶路,京都的形势也日渐危急。
陆川柏命大小暑去查探蝗虫消失的原因,得知那片地方是有人专门在那边养鸡,是个养鸡大户,几百只小鸡天天自幼寻食,任你有什么虫子都被它们叨个一干二净。
陆川柏多方询问,得知鸡鸭鹅这些家禽专吃虫,连忙请这些养鸡鸭鹅的人家四处放养,将京都附近方圆几里的蝗虫都消灭掉。
陆家的仇敌袁晔一直暗中打探陆川柏的一举一动,撕开脸后更是毫不避讳,直接请了位名厨将鸡等家禽做出与众不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通过后宫里的一个小妃子敬献给皇后。
皇后有孕,孕吐明显,有果酱支撑才能吃几口饭食,小妃子送来的鸡汤烧鸭鹅等破天荒地让她多吃了一碗饭。
圣上知道后,夸赞了几句,隔日京都城中就流传鸡鸭鹅的美味,连圣上皇后都夸赞。
各大酒楼饭馆纷纷大肆采买家禽,以致短短几日,就没多少鸡鸭鹅在京都外吞食蝗虫了。
大暑刚刚汇报完最后一个农户也拒绝了陆川柏的雇佣,要将家禽卖掉挣钱。
“荒谬!袁晔这厮到底想做什么!眼看着蝗虫聚集不管,还要断了解决之法,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绝路不成!”陆川柏黑沉着脸,在书房内大发雷霆。
陆嘉忙将跌落地上的墨锭拾起,小心劝道:“大人,眼下已经不是解决蝗虫的问题了,今早苏尚书下朝之后传来消息,东南道几个府城都遭了蝗灾,圣上已经下令开仓放粮。”
陆川柏看着陆嘉,等着他继续说。
“咱们派出去打听的人传来消息,蝗灾之前,整个东南道都加税两层,那几个县府刚刚交完税就遭了灾,当地县令死死守着粮仓不肯放粮,米行的价格一日比一日高,街上卖儿典女的百姓比比皆是。”
“许多都已经向外逃了。大人,要怎么办?”
陆川柏听完,眼睛发红,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怎么办,你家大人我连路都走不稳,还能怎么办?这些大臣们怕不是忘了当年菜市口人头成群,血流成河的场景了。”
陆嘉没见过那场景,只听说过,但仅仅听说也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出声。
“夫人那边呢,有消息吗?”陆川柏缓了缓,问道。
陆嘉小心退后两步,从怀中掏出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陆川柏瞪了他一眼,有信不第一时间送上来,磨蹭什么。
信不是苏锦一的,是他爹陆县令的,信上写着苏锦一不放心他,坚持要回京,写信时,他们已经走了一两日了,信上还写着陆母去寻苏锦一被她拒绝,如今日日在家吃斋念佛求上苍保佑。
陆川柏捏着信的双手剧烈抖动,胸脯剧烈起伏着,他的内心开始颤栗,像是在忍受一种巨大的痛苦。
信上将苏锦一的回程一一禀明,其中安陆这个地名刺痛了他的双眼。
自家大人异常明显的失态让陆嘉揪起了心,他小心翼翼地呼唤:“大人。”
陆川柏脸色由黑泛白,苍白着脸问:“从荆州府出发,五日路程能走到哪里?”
陆嘉不知道大人为什么问这个,大概是信上写了什么,照实回答:“如无意外,应该能到安陆县。”
安陆?安陆!
陆嘉说完,自己也发觉不对,难道:“大人,夫人难不成到安陆了?”
陆川柏重重闭上了发红的双眸,低低“嗯”了一声。
陆嘉倒吸一口气,后背直发凉。昨日京中收到消息,安陆县县令蝗灾后强收税赋,夜间被贼人杀死,如今整个县城都乱了套,县丞做主暂停收税,还将原先强收的还了回去才稍稍平息。
但是难民已经起了反意,过路商人无一不被抢劫一空。若夫人们此时正巧到达安陆县,只怕凶多吉少啊。
当即,陆嘉就跪下请求,让他亲自带人去寻找夫人,一定将夫人安全带回。
然而被陆川柏拒绝了,尽管他心急如焚,理智还没有离家出走。
“不,你不能去,你日日跟在我身边,袁晔的眼睛不是吃素的,虽然一一她们去往江宁府的路上平安无事,但是现在,决不能将一一暴露在他的眼前。”
“那,这怎么办?”陆嘉急问。
陆川柏努力压制呼吸,尽量保持冷静,安陆县是目前东南道一条线上事发最严重的一个县城,正因为县令被杀,东南道之事才被奏到圣上跟前。
他之前还欣赏那个敢于杀了县令的侠士,现在他只恨不得亲自捉住他抽他几鞭子。
陆川柏神思九转十八弯,脸色由白转青再变黑,最终像是泄气了一般,满脸忿忿,不甘心道:“备车,去宗政府。”
陆家势若,在外的人手少,即使能寻到苏锦一,也难保她安全脱身。
宗政家就不一样了,宗政卿是家主,手中掌管整个宗政家的势力,他本人表面上体弱多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呆在府里,实际上暗里化名薛艮卯在外四处游走。
他不信宗政卿在东南道没有一点人手。
陆川柏也是在赌,他在赌宗政卿对苏锦一的情意。
宗政卿收到府里红封匆匆赶回宗政家住持大局,正在收拾不听命令擅自与东南道官员勾结的族中子弟。
“将他带下去,按族规笞六十,关入宗祠禁足一月。”宗政卿怒气冲冲发落堂下哭天喊地的男子。
“本家主再申明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再有私自勾结官员做出于家族不利的人,一律驱逐除族,说情者同等处罚!”
此时,门外门房接到陆川柏的拜帖,赶忙送到管家那里,管家站在门外,害怕宗政卿的威视,生等熄火人散,才敢进门禀报。
反正家主不待见路大人,晾一晾他也没事……吧。
宗政卿泄了怒气,气正顺着,看到陆川柏的请帖,眉毛一挑,心道:有意思,这家伙来干什么?
“请进来吧。”
陆川柏穿一身青衫,坐在轿内气定神闲,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压根儿就不想踏足情敌的地方!
管家将陆川柏引进会客厅,而后遣去所有人,只留宗政卿、墨影,陆川柏和陆嘉四人在厅内。
宗政卿居高心下,眼皮子只抬了一下,“什么事让你屈尊踏足我这里?”
陆川柏眉心轻皱,薄唇紧抿,嗓音温润带着一丝焦急,“东南道一线你可有人手?”
宗政卿刚发落了与东南道有关的族中子弟,闻言转了转左手上的羊脂玉扳指,“作何?”
陆川柏故意长叹一口气,忧愁哀怨道:“一一听说蝗灾之后,不放心我,非要回京,我收到消息计算路程,她此时应正好到达安陆县。”
宗政卿正掀盖吹茶的手一松,茶盖“哐啷”一声坠地,碎成几瓣。
怒火直上心头,恨不得将边上这个混蛋生吞活剥了。
平息了一瞬,宗政卿冷冷开口:“想要我救人,你打算那什么来换?”
陆川柏听他这么说,心中送了一口气,“只要不要求我与一一和离,什么条件,你只管说。”
宗政卿双眸直勾勾盯着陆川柏,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听从袁晔的安排,放弃李丰镇,前往边疆赴任。”
这回轮到陆川柏失手打落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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