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怀卿听懂了话中的意思,脸上带上了同情。
原来宫中传出来的万岁爷因为一个宫女同太后娘娘反目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尹潇楚已经见过了那样的男子,以后世上的男子还有能够入她眼的吗?
眼光一高,只怕以后的生活步步皆是阻碍。
尹潇楚抬起头,牧见机还在等她的答复。
她笑了,可这笑意却让牧怀卿有些不忍直视。
“我父亲前些日子里还说,要为我寻一门亲事。”尹潇楚道:“牧大人,朝堂上可有合适的?”
听了她的话,牧见机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这件事之后再去看尹潇楚,看她的睫毛轻动,却还在强颜欢笑,不由得就落了不忍。
“万岁爷曾与我说过,你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我那时还心存怀疑,此刻已经明白了万岁爷说的话。”
“他果真是明白你的。”牧见机道。
尹潇楚的眉毛眨了眨,眼睫被水润湿了,眼前昏昏的一片。
“以后若有事可以来寻我,我认你这个朋友。”牧见机起身,叫起牧怀卿,两个人一同出去了。
牧见机出了门,尹潇楚伸手擦拭眼角,直到眼前慢慢的恢复清明。
尹母派来接她的人没过多久便到了,一行人到了牧府门口,却有一个人迎了上来。
尹潇楚有些不可置信,这人穿着蓑衣带着笠帽,脸上带着笑,走上前先向尹潇楚行了一礼。
天光有些昏暗,尹潇楚看了许久才认出他来:“陈大人?”
“是奴才。真难得,您还记得奴才。”陈虏笑道。
“你怎么在这?”尹潇楚诧异的问道,又跟着补了一句:“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奴才刚刚歇过阵就来找您了。”陈虏道:“奴才在您家门口守着,见着这辆马车出来,您家夫人不怎么出门,奴才便猜想是来接您的。”
他笑道:“还真让奴才猜对了。”
尹潇楚瞧了他一眼:“您可是老多了。”
“谁说不是呢,一难难尽,原本以为我这把老骨头要在宫里老死,谁曾想因为那件事,竟然被放了出来。您说说,我们这些人半残废的,出了宫还能干什么?”
天空又打了几个雷,尹潇楚看了看天色道:“随我来吧,先回去再说。”
回了尹府,尹潇楚让人上了一杯茶,请陈虏坐了,陈虏推辞道:“折煞奴才了,那可不敢。”
“现在不在宫里,咱们不讲那一套。”尹潇楚道。
陈虏坐下,就向她吐起了苦水。
原来自她离宫之后不久,宫里就开始查批本处换香之事,听陈虏的意思,这件事只是个由头,万岁爷借由此事查问了不少人,宫里那些事就都被查出来了。
陈虏还算是好的,在事情发生之前便找到了秋霜,将所有事都说了,这才被放出来,虽然惨了些,好歹是留了一条命。
“其他的,杀的杀,下狱的下狱。我们这些人,身子骨天生的就比别人弱,下了大狱,能活下来的太少,就这罪啊,就不是人受的。”陈虏道,拿麻布衣角擦了擦眼睛。
尹潇楚看着他,陈虏身上早没了以前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姑娘可认识秋霜?”陈虏停下动作,突然问道。
尹潇楚摇摇头。
陈虏叹了口气:“姑娘可不知道,现在宫中是秋霜做主,一个太监,如今竟然在万岁爷的扶持下做了锦衣卫的首领了,那手段,真不是人能想的。我们这些宫人太监落到他手里,该招的不该招的就全说了。”
陈虏叹着气,一幅懊悔的样子:“早知道当初就投靠万岁爷了,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尹潇楚喝着茶,秋霜以前她就见过,是个极有能力的,如今被万岁爷如此重用也在情理之中。
“姑娘,奴才这次来找您,是想求求您,您赏奴才一个活路的地方吧。”陈虏起身跟她跪下:“我们这些人出来了就没活干,只靠吃老本活着,您要是不搭把手,我们恐怕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他说的可怜,尹潇楚心头却明白,陈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几番手段?他知晓她与万岁爷的关系,如今来找她,只怕求她帮他活命是假,心有所图才是真。
尹潇楚心里头这样想着,话却不能这般说,俯身道:“不瞒您说,我如今在家里也是有难处的,年纪大了,本应该早早出嫁的,如今却在家里吃父母的。心头本就不踏实,怎么还能因为您的事去向父亲开口呢?”
她叫浮光:“拿几两银子来。”
将银子递给陈虏道:“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
她话说到这里,陈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聊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送陈虏出了门,浮光走到她身旁道:“姑娘,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尹潇楚闻言笑了笑,这陈虏的手段,多着呢。
陈虏出了门,便有几个太监跟着到了他身旁,都是他在宫里时的属下。
“事没成?那小姑娘没答应?”陈虏手下的人问道。
陈虏摇了摇头,他原本就生着一双三角眼,沉声不言的时候就显得极为吓人,就像毒蛇一样,泛着阴冷的光。
“还真是晦气!”那人啐了一声。
有些太监是打小便入的宫,身上宫中的习性多,市井的习性少。有的是半大小子入得宫,身上那些市井的习性就很难改的过来。
这人便是半大了才入的宫,才出宫不久,身上原本的无赖性子就显露出来了。
陈虏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说话,掂了掂手中的钱袋道:“给了银子。”
那人瞧了一眼,嗤笑道:“这些银子够什么使的?这么大个府邸,倒是小气的紧。”
陈虏原本也不指望尹潇楚能答应他进尹府,今日去也不过试试而已,她答应了更好,不答应他也不吃亏。
“这姑娘对我有防范,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陈虏道,想起一个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有个地方我们倒可以去。”
“哪里?”
“公主府。”
身旁的人怔了怔,有些犹豫道:“公主前些日子刚刚打杀了一个人,父亲还是做官的,我们去那里面,能成吗?”
“你只知道长乐公主打死了一个人,可知她派去打杀人的是谁?”陈虏问道。
旁边的太监不知道,一脸迷茫的望着陈虏,陈虏笑道:“春桃!”
“那丫头。”太监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又问陈虏:“公主府如今她能说的上话?”
“岂止能说的上话,她如今可是公主身前的红人。”
“说也奇怪,公主那般的贵人,怎么能看上春桃呢?”
陈虏向前走:“可别小看春桃,她的本事用不到咱们身上,可在有些人身上,好使的很!”
春桃见到陈虏的时候,脑袋着实的晃了三晃。
她以为出了宫就能摆脱陈虏了,却没想到陈虏如今竟然找上门来!这让她可哪里去躲?
“姑娘想必还认识我们几个吧?”陈虏道。
春桃的脑袋昏了昏,整个人就像要死过去一样。
“怎么会不记得,我死了都记得你们。”春桃咬牙道。她的脸本来就白,如今受了惊吓,更是白的可以,不见血色。
“记得就好,就怕你忘了。”陈虏道:“想必姑姑也听闻了宫中的事,我们几个这就算是遭了难了,如今唯有姑姑能帮我们。”‘
春桃的心定了定,掐了掐手心,这里是哪里?是公主府!是她的地盘!想到这里心顿时定了,冷冷看着陈虏道:“你想要做什么?”
“也不干什么,就是想在公主府找个活计,谋个生路罢了。”陈虏笑道。
春桃冷哼了一声:“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别说你们这些犯了事被罚出去的人了,就是宫里好的宫人,也不见得能来公主府!”
陈虏与旁边的人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立即道:“唉哟,一段时间不见,春桃姑姑的脾气倒是长了不少。”他上前走,春桃冷声道:“站住,再向前走我就叫人了。”
方利只能站住,看向陈虏。
“叫人?”陈虏冷呵呵的道:“你不怕我们把你的事抖搂出去?”
春桃的脸又白了几分,还是倔强道:“谁信?”
陈虏哼哼了两声,走上前道:“春桃姑姑,你可别忘了,你的一些贴身的小物件还在我们手里呢。”
春桃是害怕陈虏的,打心眼里的惧怕,即使如今地位差异之大,陈虏已经如此落魄,她还是怕的发抖。
“我们也不要别的。只要你让我们进这公主府,那我们就好好的干活,公主府像我们这样的人也不少,也不算得是为难你。”陈虏嗬嗬道:“可你若是非想要还在我们身上踩一脚,那就对不住了,我们死前,得先拉你做垫背的。”
春桃不知道陈虏说的是真是假,可是陈虏好歹以前是宫中的掌事太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春桃梗起脖子来:“我答应你们这件事,但是你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来骚扰我。”
陈虏笑了笑:“姑姑还惦记着以后呢,先管管眼前吧。”他盯着春桃道:“我等你的消息,可别让我等急了。”
陈虏走了,春桃坐到椅子上,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手下的人进来见到她这幅模样,慌忙的问是怎么了。
春桃恶狠狠的盯着她们:“你们都是死的不成?”
侍女们一脸茫然,春桃盯着陈虏出去的地方,一脸的阴狠。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她要陈虏死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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