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河养育着很多土著和外来者,这处几乎与世隔绝的土著不接受外来游客、不接受拍摄、拒绝摄影机媒体,亚马逊丛林航拍时当地人还用茅箭追逐射击飞行器,如果不是我们的目标休息地损毁,我绝不会带你来这里,因为这里不止抗拒外来文明,并且有食人饮血的习惯,最初是为了解决口腹难题,再之后文明传承,食人有了怀念、挽留、融为一体的意味,亲人的尸首、骨灰、融入肚中是他们朴素、赤诚、难被普遍世界观理解的赤血柔情。”
用目光、动作阻止辛苋的男人,最终败下阵来。
他对当地土著不打扰、不干预、不斥责、不怀有优越视角的态度在此刻打破。
他的身后是个装在棕榈叶编织娄筐、娄筐里是个嘴唇青紫、肺部感染、生机索然的亚马逊稚童。
他还是为了她救下了那个孩子。
他手中砍刀清路、在茫茫绿野里清出一条坦途,另一手偶尔扣她手腕,不时反手摸稚童头颈,扫蚊虫蛇蚁。
他为她违反规则、他不想听世人基于人文、科学、道德、价值观的评判。
他远眺酱紫、赤青、桃粉交织的清晨天际,听着百鸟争鸣、蛇鼠混斗、鱼食潜鸟的声音,可那些声音都被旁边女人碎跑时高抬后脚跟时的布料声盖住了。
不远处,铁甲破败、萧索寒酸、型号老旧的船在枝繁叶茂中展露头角。
他这才问,“如果没有我,你打算怎么救这个孩子?”
他们离亚马逊入口城市亚城已远,距离下个有交通医疗堪称城市的地方也很有距离,没有他,她怎么带这个虽消瘦可也有30多斤重的孩子怎么求援?
“没有如果,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承认吧,你也觉得我很带劲。
你想把我槽穿,槽到血肉融在一起。
槽到我找不到天堂或地狱的分界线。
.
医疗船里。
斜方肌发达、头戴颜色跳脱的拼色手术帽的美国男人,满脸疲惫脱下印着卡通史努比图案的医疗服。
而他身边,肩宽身阔带有南法浪漫的女人脱口而出一声bonjur。
发髻挽在脑后两手夹六盒注射剂的日籍中年女人,将手中物干练放在离地一米八的置物柜里,他们对康钧非常熟捻,拍肩、勾背、挤眉弄眼地探问着辛苋的身份。
换上深蓝色医疗服神情不羁的男人一句“my homefamily”同胞两字进行严肃割分。
与外形大相径庭的医疗船内整洁、配置先进,连接着病房报警器的按钮闪着光、轻薄电脑上是病人拍的片子,手术室连通等待室里的手术进度电视机,观影房内是给当地医生进行培训、交流的学习室。
这艘围绕非洲南美洲航行的医疗船,曾经救治了肿瘤挤迫呼吸的巴国病患、同生连体的埃国姐妹、被炮弹炸去半个脑壳的非国男人……
船上的医护工作者来自五湖四海、而他们竟然全部认识康钧。
将稚童送检、安置等待手术方案的辛苋未来得及换衣清洗,刚才法国医生塞她手里珍贵的苹果被她紧紧扣着。
面诊室里康钧正用德语边笑谈见闻,边抗起个注射器铁架、擦拭宝剑般细细擦着铁架底,如自家之地般抬手摸到船顶吸铁石吸扣挂好洁净的手术围帘。
长着络腮胡的德国医生分给男人叠成方块的淡紫色床单,两人背对他抖翻、平铺、抬床垫、塞工整、几乎同步,又是另外一个她没见过的他。
辛苋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怯意,还好他同老友折身去一旁病房。
她脚部朝向艰难一转,头怯怯偏到圆形玻璃窗一角。
下巴裹着纱布、头顶各色塑料发辫的女童正赤脚站在地上,身旁是她堆积过的有些歪扭的用过的一次性纸杯。
她伸出手心手背截然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单膝跪在她身前的男人鼓起来的右腮。
辛苋又挪了挪脚步,从圆形玻璃窗一头偷偷挪到另一头。
康钧眯眼含,一寸一寸吊着胃口、将女童逗的开怀笑容。
辛苋滞了口气,连忙缩墙角转身蠕动撤退,可康钧的手从她眼前快速经过。
她窒息背脊贴墙,不知不觉汗流浃背,只见男人将从她手心夺去的苹果在空中高抛稳接,“不是拿给我的吗?”
如战乱时期铁锈斑斑的轮船、登船台阶胀鼓起翘、踩踏时发出刺耳的铁板碰撞声,一对结婚两年半的夫妻执手前后登船。
护住脚踝的黑皮鞋内束绿黑相间的迷彩服,中年男人大刀阔斧坐在等待走廊发出嘎吱嘎吱声的橙色塑料椅里、脚踝交叠、脚底各自朝向两侧、双腿圈成个圆弧。
有些驼背的妻子扭成团的马尾从迷彩帽后边空隙掏出来,两个人皮肤油亮发着棕光、与医护对视时会露出害羞、躲闪、不常交际的抿嘴笑容。
女人手轻松相扣搭在男人大腿,这样一对夫妻仿佛在任何国内医院里很容易得见,他们未得不死之症,感情互相扶持,精神比较轻松平和,他们在等待一场难度比较小的面诊与治疗。
医疗船外印着peace的海蓝色字样在白灿阳光里闪光,船身停泊的岸边雨水蓄贮的混浊浅洼内倒映陈旧船身,和天空中一闪而过在字标处震过一次翅的鹦鹉。
问诊室内头印着史努比印花的诊帽的华裔医生露在空气外的皮肤偏白、血管明显,这是高级知识分子常年室内学习工作、以及医疗工作者对紫外线危害严格掌控的证明。
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将把半米高带着浸汗发黑的颈绳的步木仓仓口朝上、贴靠在问疗椅的右腿边,肩膀上搭着妻子无名指带着金色素戒的手,妻子立于他脸皮未被豁起的一侧。“男孩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他除了得了严重的肺部感染,还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这种心脏病很容易感染,所以我们发现他时的奄奄一息应该不是他年轻生命里的第一次。他位于热带雨林神秘古老畏惧骨灰神力的族人想必曾经给过他不少的照顾。”
年轻、严谨、不息谈笑、带有学究气的华裔医生边用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双手将自己所坐椅把下扣轻抬,驱身凑近持枪病患,边对身边清瘦、窈窕的护士说道,看清病患木仓喽从耳根蔓延下巴,伴随呼吸削起的面皮如未在干涸期前回溯求源的鱼般渴求,悲怜的腮部起伏呼吸,病患身上有严重硝烟味,被政府□□燎原前制作初态毒品的刺鼻、尖锐的混合化学品味道。
这是两个参与毒品走私的**武装军。
辛苋判断道,“Kang,我们的医疗船只能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病发下的肺部感染,如果要进行事关五项的心脏病手术需要去亚城搭医疗机前往最近的一级城市医院进行联合诊疗。”
逆光中她站他一旁,另一侧是墙壁上的值班和充当供应员的卫生食餐供应记录,闪着光的台式机右下角一排使用过它的国际医生所属国家的当地时间。
她听到男人轻声问,“你们是**组织的叛军?”
目之未及的视角里,一只左轮手木仓不知何时已经蓄满子弹,诊疗室门外贴着手作花型卡纸的铁壁,闪过冰冷锐利挂着随着脚步一顿一晃的输液袋。
墙壁圆形玻璃窗外是推着病床一闪而过的前襟别着钢笔的法国医生。
法语、葡萄牙语、美式英语交错,是低声有序、不敢声张的人间繁杂。
诊疗室内黝黑高装手臂绷紧的武装妇女,手腕羸弱腰线堪堪一握穿着医疗船专属医师T恤的女人彼此在紧张敏感地用目光侦查、刺探。
雄性荷尔蒙浓烈、城府极深的男人们,则面部、肌肉、甚至衣料摆褶未见异样。
无声无息、呼吸轻缓、这是旗鼓相当多少次危难当头丝毫不乱练就的气度。
他们外表平静内里却如世界上最深邃的海沟。
不停下潜是昏不见日的晦暗。
来源不明的背景音,那是同样见证炮火、杀戮、人间困苦、命运不公,带有自我消化不见天日的隐秘心絮。
持枪男人斯哈一声暗示自己处于病患关系弱势方,急求peace医疗船曾许诺的无差别、无国界、无阶层医疗。
“是的,先生,我们厌倦了为毒枭保驾护航、东躲西藏的日子,离开前这是留在我身上最后一道伤口、我本打算到更文明城市寻求医疗帮助,但是天可怜见亚马逊丛林的高温高湿让他很明显的感染发炎、变成了一块需要切割分离的腐肉……”
他已经全盘托出,没有不救的道理。
·
“我与KangJun相识依旧,最初是在印度,不知你见没见过大象躺河洗澡,平躺如山的大象像推到后的柏林墙般体积硕大、令人瞠目,它兴奋如婴儿般在河水蹬腿扬鼻发出嘶吼,而在旁边的Kangjun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宣传广告般在大象头侧河水里泡澡,恒河水波将夕阳倒影瓜分无数平行长条。"
华裔医生张温习回忆与康钧的相识。
被割掉象牙的惨痛经历影响整个象族,明明讨厌被攀住象牙的大象,却将Kangjun却和谐流畅的带出水面,扬甩成扇的无数水滴在夕阳里闪烁夺目光辉。
张温习永远记得那一幕。
夜幕里靠着医疗船铁壁的法国医生单手撑手肿,刚打开的啤酒散发小麦清香,刚完成皮肤清创、缝合手术的白色长袍布满汗迹褶皱。
比他们多十二分警醒的kangjun在上船前就发现了隐藏暗处观察窥探的武装部队逃兵,为了避免医护受伤、规避风险伪装成医护人员。
这是个能力超群、不同凡人、有着高度警惕性的男人。
而医疗船上的医护人员也注意到,kangjun持有杀伤力极强的左轮手木仓。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放心地把安危、信赖教给这位忠诚的伙伴。
双腿盘坐地上的华裔女孩露出耐心、渴望、向往的表情问辛苋。
“你们在哪相识?你也是亚马逊动植物勘探员?还是你们相识于北京?我知道kangjun的家乡在中国北京,那个古老迷人的东方古城。”
“不,我们自里城相识不足五日,期间还分开过两天,我从事文物修复工作,供职于间文物保护与修复工作室。”辛苋说道,“经过多国的丝绸之路上冲口炸底的瓷器用滴管进行化学浸泡、冲洗、重新编排、记号,用环氧树脂粘合剂重新组合,再根据整体选择陶器,或者烤瓷牙、石膏、树枝进行补配成色。或者具有极高研究价值的石窟受潮、地震、历史战乱,发生空鼓病变,我们会调节沙粒、麦草、麻刀、乙烯乳液,谨慎填塞。”
从古丝绸之路的陶瓷、莫高窟的石窟壁画的修复介绍,可以想象这个清谨、耐得住寂寞、心中有丘壑的年轻女性工作时连续几个小时仰头工作、或在工作室里与轻重慎重的力道扣合文物的场面。
法国医生晒有雀斑的脸颊微微泛红,很想调笑“你与kangjun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或者“kangjun应当见识下你工作时散发另种魅力的一面”,最终忍住。
“医疗船在此处的停靠计划本就两日,再加上我们要为那个干瘪可怜生命力顽强的土著男孩寻找一级诊疗手术室,预计明早我们就会赶到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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