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喜欢玩这个。”郑秋看着游戏带的包装盒，“我买回家给你玩。”
“这是双人游戏来的。”郑夏拿起游戏手柄，“我一个人没法玩。”
鸡公头战战兢兢树立一旁，郑夏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继续玩。
鸡公头看了一眼郑秋，郑秋也看了一眼鸡公头。
“我觉得，二小姐。”鸡公头说，“你还是先回家吧。”
郑夏不满，“我们就要通关了。”
“你们玩吧。”郑秋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我等你。”
托郑夏的福，鸡公头第一次体验到在家长监管下打游戏的感觉。
“对了。”郑夏语不惊人死不休，“哥哥，我决定和鸡公头一起卖影碟了。”
“哐当”，那是鸡公头游戏手柄落地的声音。
还有他的心。
郑夏是被郑秋拎回家的。
“这次是因为什么？”郑秋强压火气，“你一定要和那个鸡公头混在一起吗？”
“我想有点事做。”郑夏绞着手指，“我不想每天待在家里等你有空理我。”
“家里什么都有。”郑秋说，“你想出去玩，我都给你零用钱，我都叫人跟住你。”
“可我不是小猫，我不是小狗。”郑夏嚷道，“哥哥，你总是不够爱我。”
郑秋无奈，“你还要多少爱呢？”
“我已经只要你一个人的爱了。”郑夏说，“我是你的妹妹，你不可以亏待我。”
她在他的生命里占了一个唯一了，她还想占一个第一。她想做他最爱的人。最在乎的人。他的心思总不在她这里，他的目光总从身上移开。他十几岁就出去混了——妈妈去世前——她相当于从没完全拥有他。他出去做事，就把她反锁在家，她虽然不担心肚饿，但她担心他。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没少找赤义堂的麻烦。凌晨他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伤，血淋淋。每次她要检查他的十根手指——她看了太多电影。
“哥哥。”郑夏问郑秋，“你什么时候可以放下爸爸的事？”
郑秋偏过头回避，“我今天不想讲这件事。”
“我想讲。”郑夏上前一步，逼着郑秋看向她的眼睛，“Julie姐姐说了，做兄妹是有今生没来世的，有天我突然死掉了，我不想我是抱着遗憾死掉的。”
“不准你说这种话。”
“每次我们讲到爸爸妈妈的事都是在吵架，今天我们不要吵架。”郑夏很认真，“或许你能说服我，或许我能改变你，总之我们不要吵架。”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郑夏不讲话了，她突然转身跑进厨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抵在另一只手的手腕。
“小夏。”郑秋慌了神，“你做什么？把刀给我！”
“我要你讲清楚。”郑夏拿着水果刀的手有点抖，所以她的声音也是，“我要我们。”
“哥哥都答应你。”郑秋耐心哄道，“乖了，把刀给我。”
讲不清那把刀是郑夏递过去的还是郑秋夺过去的，即刻被郑秋丢到一边。又捧起郑夏的手腕仔细查看。还好刀钝了，手腕上只留浅浅一个印子，没流血。
“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你从哪里学来这些方法惩罚我？”郑秋压住郑夏的肩膀，“说我是最差劲的哥哥，离家出走，现在又要划手腕。你觉得我不会伤心吗？还是你就想看我伤心难过？”
“我没有。”郑夏委屈极了，“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生平第一次郑夏觉得自己做了错事。逃课不算错事，去舞厅不算错事，离家出走不算错事……因为郑秋一一包容。唯独这一次。
他在生气。
“小夏……”
“我不要在家里住了。”郑夏低着头不去看郑秋，她哭了，因为怕，她哭得很大声，“我要去Julie姐姐那里。”
郑夏如愿和雷玉环睡在一张床上。
“现在没事了。”雷玉环帮郑夏盖好被子，“睡吧。”
“嗯。”郑夏的眼睛仍泪盈盈的。
“哭得这么可怜。”电话里郑夏只问能不能来住一晚，雷玉环不清楚他们兄妹间发生了什么事，以为郑秋又要把郑夏一个人丢在家，“你的生活里只有阿秋一个人，他对你好一点差一点，你当然患得患失。”雷玉环说，“所以别纠结了，等找到工作，或许能帮你分散注意力。”
“我已经找到了，我要和鸡公头一起去卖影碟，他有一个小摊。”郑夏想了想，“但我们这次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开始吵架的，我和哥哥。”
“影碟？”雷玉环问，“盗版影碟？”
“大概是吧。”
“怪不得阿秋生你的气。”雷玉环狠狠捏了一把郑夏的脸颊，“你知不知道，卖盗版影碟是会被差佬追得满街跑的。”
“还有。”雷玉环想到，“那个鸡公头，是不是和你一起离家出走的男孩子？”
郑夏诚实回答：“是他。”
“喂，不工作呢，找个男朋友拍拖也不错。”但鸡公头这种小混混就算了，“我帮你找一个，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不要。”郑夏翻身，用被子蒙住头，“好困吶，我睡了，Julie姐姐晚安。”
灯关了，黑暗里安静片刻。窸窸窣窣的，是脑海中不停断的想法。找个男朋友拍拖也不错。
“拍拖是什么感觉呢？”
雷玉环打开灯，“你想知道哇。”
郑夏转过身来，点点头。
“有个人疼你爱你，照顾你，帮你遮风挡雨，时时记挂你。”雷玉环细数，“陪你逛街，陪你吃饭，陪你看电影。给你买花买礼物。差不多这些了。”
“但这些哥哥都可以做到。”郑夏疑惑，“哥哥可以做到的话，我为什么要多找一个？”
“嗯……”雷玉环没有哥哥，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男朋友是男朋友啊。”
郑夏应付一句，“是吧。”
灯再关上，沉沉睡吧。睡不着，辗转反侧。想到哥哥，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郑夏摸摸手腕，印子不见。
“Julie姐姐。”
郑夏想再问雷玉环一个问题。
但雷玉环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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