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蕴玉顺其视线,看了几眼没看出所以然来,忙问:“大师兄,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长溯站在原地缓了会下神,沉声解释道:“方才有人与我秘密传音,经我探查,法力似乎是从顶层方向传来的。”
陈蕴玉讶道:“顶层?就是那个关有凶恶书灵的禁区?可是我们现在才在藏书阁五层啊,离顶层还那么远,并不算靠近,这也能传来法力?”
长溯面容严肃:“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蕴玉面显后怕,他急得原地转了一圈:“此事有异,大师兄,我们还是赶紧下楼吧,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我们还是尽快将此事禀报……唉?师兄,大师兄!……”
谁知他正说着,就立刻出了岔子。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长溯眼眸中猩红暗光一闪,紧接着,就同手同脚地僵硬向上爬台阶了。
这突发情况惊得陈蕴玉一个抖擞:“上面有凶恶书灵,我们不能靠近啊!……”他低呼着,连忙伸臂去挡,却根本挡不住长溯上楼的去向。
偏偏楼下天衍宗一众人都在,陈蕴玉有心劝阻,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立场不同,谁知道那帮人会怎么构陷他俩,到时候求助未果,添油加醋地落井下石就不好说了。
陈蕴玉当真是左右为难,急得满头大汗,他一边拼命去拦长溯,一边又不敢闹出动静,最后拉扯了一路,还是让长溯一点一点爬上了八楼。
藏书阁顶层被封为禁区,并未砌墙,但有层层厉害阵法阻隔。透过印着点点符印的半透明灵力帷幕,可望见顶层一整层除了正中央石台上摆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并无他物,木盒之上裹覆有铁链、黄符、法阵层层镇压,显然,木盒里头自然是那个极其危险凶恶的书灵了。
长溯怎般也没想到,这书灵被如此多的手段镇压,竟还能隔着楼层作祟。他背后已冷汗涔涔,表面被书灵控制着往楼上走,内力则在拼命抵抗,试图脱离对方控制。
识海里那道女声还在笑:“别走啊,我被囚在这里好多年啦,你来陪我聊聊天,如何?……”
长溯内心啐了一口,要是只是聊天倒还好了,只怕不仅仅是聊天那么简单,一旦踏进了顶层防护阵法之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知道是什么境况!
焦急之下,他愈发加**力冲击。
眼看一步步到了顶层,就要被引得一脚踏进阵法,而恰在这时,不知为何,对方引控他的法力似是突兀地断了一下。
长溯心中一凛,抓紧时机,冲破对方控制。终于拿回身体掌控权,他嗖地向后弹跳几步,丹田骤然发力,下一瞬就翻掌祭出灵剑,握紧剑柄,翻转对敌。
“小小书灵休得放肆!……”他沉声低吼道。
长溯口中这般是给自己鼓气势,实际很清楚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对方隔着几层防护阵都能牢牢控制他,修为远比金丹高不止一个境界。于是他默默护在陈蕴玉身前,不动声色地寻找退路。
而谁知,顶层中央石台的那只木盒之中,却晃晃悠悠地飘荡出一缕残魂出来,那残魂看不清面容,依稀可见是位清丽的女子。方才控制长溯的书灵便是她了。
这书灵一反方才癫狂之态,而是双眼直勾勾盯着长溯这边,磕磕绊绊地靠近,口中喃喃道:“像,像,真像啊……”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她突然厉声质问,声音却明显带着颤抖。
长溯见她趴在阵法边缘,双手按壁,整个人早已没了之前的戏弄和攻击性,令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不欲多纠缠,只握紧灵剑作防备姿态,双目漠然,不愿多透露:“我自是我,还能是谁。”
“你、不,殿下!……”说着那残魂突然脸色大变,连忙拎起破烂衣摆,慌乱就往地上跪,诚惶诚恐地开始叩头,“殿下,恕婢子、恕婢子无礼……”
这一声“殿下”都把长溯二人喊愣了。
若是以前的长溯,听见“殿下”二字或许会很反应很大,但是现在的他,只觉得识海中轰隆隆地响,他似乎很想记起来什么,但最终仍是没想起来。
陈蕴玉懵道,揪着长溯的衣角:“大师兄,她为何唤你殿下?”
长溯稳了稳心神,也不明白,便回道:“这书灵可能疯了。”
而在听到长溯这句后,那道残魂不跪了,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叫道:“不!殿下!我没有疯!我也不是书灵,我没骗您……不!应该说,是他们骗了您!……”
“殿下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乃王后身边服侍的大婢女,昶国那帮窃取国运的狗贼,他们狼子野心,把我们赶到北疆这个鬼地方还不够,还想要斩草除根,想拿阴川里的阴毒东西对付我们,连带着魔族一起,消灭我们!”
“但那东西岂是好招惹的,他们毕竟投鼠忌器,而我,哈哈,我守着最后救命的法子,我守着他们需要的最重大的秘密,他们不敢杀我……”
“可虽不敢杀我,却能不停地折磨我,毒害我,他们将我的躯体一鞭鞭打碎,骨头断成渣滓,血肉都化成浆水……”说到此处,这女子仿佛回忆起来当年噩梦,一道残魂脆弱地蜷在一起,不住地颤抖着,面露可怖的恐惧。
可很快又话锋一转,“但没有关系,我没了肉身,还有神魂,东阆灭国前,我拿我的神魂献祭,誓死保护这一秘密。故而,我得以苟活到现在。那群狗贼,道貌岸然的畜生,他们不敢真的灭杀我,……”
说到这,她脸上又浮现得意的扭曲笑容,“因为我拿神魂和这一书卷绑定,若真的我死了,这书卷自会燃烧,到时候,他们什么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女子残魂一会儿哭来一会儿笑,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在她最后凄厉的连天大笑中,陈蕴玉摸了摸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小声道:“这书灵说的话虽好多听不懂,但听起来,她似乎是被从一个修士硬生生折磨到只剩一道残缺的魂魄的,听上去好可怜啊。”
“听她所言,是大昶的修士毒害她。”长溯亦皱起眉,“可这刑罚手段之毒辣,简直残忍,听上去像是魔修才能干出来的事……”
话音未落,那女子笑声猛地一收:“哼,何为魔修?何为正道?自古以来,利益相悖的,叱为魔修;利益相同的,自是正道。”
“当年成王败寇,我认,但没关系,今日,我今日,终于等到了!……”
“殿下!……”她嗖地向长溯看来,目光如炬般热切,同时顺手一掌挥去,隔着层层法阵就把陈蕴玉击晕了。
陈蕴玉闭着眼睛如面条般缓缓就往下倒,长溯见此连忙伸臂将其接着,怒斥对方:“你做什么?”
而一转头,却见那女子残魂重新飘回石台方向,拂开上头铁链符咒,打开木盒,从中缓缓取出了一卷陈旧锦帛,她双手无比郑重举着锦帛朝长溯飘来,周身魂魄形态因为方才击晕陈蕴玉,变得更加透明了,仿佛即将消散一般。
随着那锦帛书卷缓缓飘向长溯,女子恭敬跪地,行大拜礼:“殿下,我自知时日无多,幸而今日得见殿下,这物件,也该回到殿下手中了。”
长溯鬼使神差地握住那飘来的锦帛,顿了顿,问:“你在做什么,还可否清醒?你不惜献祭自己生命、守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这般轻易给了我?”他不免露出怀疑的复杂神情,“你我二人这才刚见面没多久……”
而对方却不在意,只道:“你若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便是你拿了也白拿;你若是我族血脉,自然能看得到。”
长溯依旧将信将疑。
他当着对方的面,当场稍一翻开,只见锦帛首页露出一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皱眉:“这不就是最基础的经文吗。”
对方但笑不语。
接下来,女子那道残魂忽然静了下来,深深将他望了几眼,只道:“殿下,我累了,我如今只剩一缕残魂,长久神志不清,苏醒的次数都很有限。上一次和人说话,还是在好几年前……今日能见到殿下,我真是太高兴啦……”
“对不起殿下,我要养一养了,不然我怕,魂魄消散在您面前,那场面,不好看……”
她像是突然间变得无比疲惫,口中东拉西扯地说着,脚下摇摇荡荡地飘到石台,就要重新钻回盒子里。
长溯知道,那如今已经是个空盒子了。
他握紧手中的帛卷,紧接着追问了最后一句:“虽我不知道你这给我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此地戒备森严,更有灵器监视,我能拿着它顺利出藏书阁吗?”
只听木盒中传来笑声,却是答非所问:“那又如何?你当这个归心书院,就是天衣无缝的?”
“当今天下,非昶贼大统,这个偷来的皇朝,已经活不久了……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笑声渐渐变小变弱,直到彻底消失。
长溯一手扶着昏迷的陈蕴玉,一手捏着那个珍贵的锦帛书卷,心情十分复杂地愣怔站在原地,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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