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航海奇幻世界 2

船长走在塞尔前半步,背影像一柄收起的帆,随时可展开。

他们穿过栈桥,穿过吆喝与车辙,穿过阳光投下的菱形光斑。

塞尔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不肯上船的狗,拖在身后。

他回头,看见影子尽头是灰蓝色的小艇,洛比正在挥手,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被风撕碎,只剩口型:

“早——回——”

塞尔点头,点给自己看,也点给影子。

再转身,他把影子踩进脚底,跟着船长,走进人潮。

人潮推着他,像暗流,他却不再晃。

码头尽头,一道石拱门隔开海与镇。

门楣上刻着褪色的港名,被盐雾啃得只剩半边“曦”字,像被谁咬了一口的月亮。

塞尔跟在船长后半步,脚尖踩到石面,凉意顺着靴底爬上来——靴是旧的,底磨得薄,能感觉到石缝里的凹凸。

他把重心往前挪,像悄悄把海浪留在门外。

一进门,声音像浪头打来:

“新网——结实的网——”

“钉子按磅卖,零头送!”

“热面包,烫手!”

塞尔耳朵被震得轻颤,他抬手揉了揉,没揉掉,却把草帽檐碰歪。

阳光从棚顶缝隙漏下,一道一道,像斜着放的梯子。

他走在梯子里,影子被切成几段,又自己拼回去。

船长步子熟,左拐右绕,像在家里穿过帆索。

他先停在一辆板车前,车主是个红脸大汉,围裙上全是铁屑。

“给你老价,还是三磅钉子,多一两算饶头。”

船长笑,眼角褶子挤成一把扇子:“饶头不要,给我换半两软钉,孩子鞋跟老开。”

说着回头指塞尔。

塞尔被点名,愣一下,才低头看自己的左脚——靴跟果然又裂了口,像在打哈欠。

他慢半拍地把脚往后藏,藏到一半,想起地在陆地上,不会晃,便停住,让哈欠继续打。

红脸大汉乐了,从铁盒里抓几枚软钉,扔进船长掌心:“送你,下次还找我。”

船长道谢,转头把软钉塞给塞尔:“回去你自己敲,鞋匠贵。”

塞尔攥住钉子,掌心被钉帽压出小坑,疼,却踏实。

再往前走,空气忽然酸起来。

一排木桶摆成小山,桶里绿黄果子滚来滚去,像一群不守规矩的小太阳。

“酸橙——新到的酸橙——”

卖橙的是个老妇,头戴蓝纱巾,声音却脆得像少女。

船长熟门熟路,从怀里掏出小布袋,口一松,铜币哗啦啦滚进老妇掌心。

“老规矩,一桶给我装整,另一桶拣软的榨汁。”

老妇应得爽快,抄起小木铲,刷刷往里装。

塞尔站在旁边,鼻尖被酸味冲得发痒,忍了一下,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没声音,像鱼吐泡,只肩膀轻轻抖。

老妇回头看他,笑纹堆成褶:“孩子,软橙甜,别皱鼻子。”

塞尔被说得耳根微红,低头,伸手帮老妇扶桶。

指尖碰到橙皮,皮上细小的凹坑像迷你月坑,他悄悄用拇指摩挲了一下

——“陆地也有鳞片”。

橙香还没散,旁边炸开一声锣。

“官市新例,外来商船凭票入市,票钱二十铜!”

一个戴三角帽的小个子税官站在高台上,声音尖得像锈钉划玻璃。

船长皱眉,低声嘟囔:“又涨价,比海风还贪。”

嘴上嘟囔,脚却往前迈,掌心已经准备好铜板。

塞尔跟在后面,目光被税官腰间铜牌吸引——牌上刻着一只张翅的狮,却缺了尾巴,像被谁偷偷锯掉。

他多看了一眼,税官立刻瞪过来:“小子,票钱你出?”

塞尔怔住,摇头,摇得慢,像浪推小船,一下,两下。

船长笑哈哈插进来:“孩子怕生,钱我出,别吓他。”

铜板交出去,税官哼了一声,铜牌随着步伐哐啷晃,缺尾狮一晃一晃,像在找自己的尾巴。

塞尔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影子完好,尾巴藏在靴跟里。

再往里,味道杂了:

烤面包的麦香、铁锈的腥、生鱼的咸、还有甜得发腻的焦糖。

船长停在一家铺子前,铺主是个东陆人,黑发黑眸,和塞尔一样,却更老,眼角褶子像折起的帆。

“小老乡,朗姆要陈的?”

塞尔被一句“小老乡”叫得愣神,手指无意识地抠住筐沿。

船长拍拍他肩:“挑,闻闻,别尝,尝了就得买。”

塞尔低头,看一排玻璃瓶,酒液颜色从淡金到深褐,像浓缩的日落。

他凑近瓶口,只敢轻轻嗅,鼻尖被酒精冲得发麻,眼睛却亮

——那是他熟悉的味道:船舱、夜风、还有水手们唱跑调歌时的哈气。

他指了指中间那瓶,颜色不浅不深,像刚好的黄昏。

东陆铺主笑,用东陆话对他小声说:“有眼光,不烈,适合第一次上岸的人。”

塞尔听懂了,却只会回一个呆笑,笑完,把脸埋进草帽阴影里。

采购袋渐渐鼓起来,塞尔肩上的篓子也沉了。

他调整背带,让重量落在肩胛骨,而不是还在晃的脚踝。

路过一个摊位,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贝壳,颜色比他见过的任何帆都艳。

他慢一步,蹲下去,指尖碰了碰一只绿得发亮的扇贝。

摊主随意开口:“小兄弟喜欢?这可是远海捞的,十个铜,带走。”

塞尔摇头,站起来,动作慢,却坚决——篓子已经够重,再装一只贝壳,会压疼影子。

船长走在前,没回头,却像背后长眼:“喜欢?回程给你捡,不要钱。”

塞尔加快半步,追上,声音低,却认真:

“不用,看看就行。”

看看就行——像把世界收进眼睛,再存进心里,不占地方,也不增重量。

-----

市场尽头,人忽然少了,声音也远了。

一块空地,堆着巨大的渔网,网眼还沾着碎贝壳和干海草。

空地后面,是突出的礁石群,被阳光照得发白,像一排搁浅的牙。

船长停下脚步,把采购清单对折,再对折,塞进胸袋里:“差不多了,回去前喘口气。”

塞尔跟着站定,把篓子放下,肩背瞬间轻了,他却忽然有点空落。

转身时,风把草帽檐掀起一角——

他瞥见,最外侧的礁石背面,有一片颜色不合潮汐。

不是褐藻,不是青苔,而是一种极深的墨绿,带着金属一样的光轨,

像把夜空提前贴到浪上,又悄悄被水拨开。

他愣了半拍,抬手,指向那片暗色。

指尖并不紧张,只是好奇——像指给同伴看一只路过的飞鱼。

船长正低头数铜板,感到影子偏移,顺着那截安静的手指望去。

一瞬之间,他眼底的风浪比海面还猛:

那是他只在老水手绘卷里见过的颜色,

“鲛绡”,

人鱼尾鳍的反光;

也是黑市拍卖册上标价“不可衡量”的**样本。

更让他血液发冷的是——

那抹绿在动,缓慢却有意,像一条察觉被窥视的蛇,

正贴着礁石缝,悄悄往深处收。

“别看。”

船长低声,嗓音被风吹得沙哑,却稳。

他伸手把塞尔的手指压下,动作极轻,像把一根可能点燃火药的引线掐灭。

随后,他侧步挡住塞尔半个身位,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市场人声还在,没人注意这边;

可只要那抹绿完全浮出,哪怕只露一瞬,

整个港口都会像闻到血腥的鲨群,瞬间炸锅。

船长深吸一口带盐的空气,回头对塞尔快速眨眼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回艇,别跑,别问,像平常。”

塞尔点头,点得慢,却重。

两人转身,步子不快,却一步比一步更稳

——像把突然加速的心跳悄悄踩进石板的缝隙里。

背后,礁石后的墨绿彻底隐入深水,

只剩碎浪还在齿间拍打,

像什么都没发生,

又像什么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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