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好音不放弃，将修改过的简历又撒网一样投向其他公司。
过了快半个月，投了四五十家公司后，终于有一家童书出版公司向她发出面试邀请。
约的九点，好音七点就收拾好自己，接着吃早餐，胃口被有些激动紧张的情绪涨满，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看向边喝早茶，边看全球股票的蒋维则，温吞说：“我吃饱了，早上有一场面试，我想现在就过去……”
蒋维则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我送的手表怎么不戴？”
好音手腕干干净净，连平常喜欢的星钻手链也没戴，上身穿着紫色菱形套头毛衣，下身款式经典的黑长裙，看不出品牌，透出不张扬但沉稳的气质。
“那个……我去的是一家小公司，戴那款腕表，会有点高调了。”好音委婉说。
那块表的价值都够开一家小公司了，怕让面试的人认出来，觉得她行事高调浮华。
有道理，但蒋维则不想讲道理，放下茶杯，按了按耳后的穴位，“一块表而已，对你的面试结果起不了任何影响，去戴上。”
“哦。”好音心想到了公司门口，再摘下来就行，上楼把腕表戴好，下楼后，蒋维则也已经收拾齐整，站在门口等她。
“一起走。”
好音看一眼腕表，七点十分，挣扎说：“你不是八点走，这有点太早了吧。”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向你看齐。”
“……”好音嘀咕，“我自己可以打车去，你的车太引人注目了，我怕影响不好。”
就这么不待见他，蒋维则脸黑，“少废话，别磨蹭，快点走。”
老吴一般提前半小时在庄园大门前等候，到差三分钟八点时开进去接蒋维则，这个点，他还没过来，蒋维则发了个消息，让他今天不用来，直接去公司。
地下一层的车库，停着各种名牌豪车，每个男人对好车都有种莫名得狂热迷恋，想维则也不例外，他虽然懒得开，但却必须有，车库堪比盛大的豪车展览会，崭新光亮的车面，齐刷刷颇具气势。
“开这辆吧。”好音指着位置最前面，开出去最方便的一辆车，朝蒋维则说。
蒋维则一看这车，脸顿时拉了下去。
谁把一辆大众Polo停在他的车库。
黑色大众在一众豪车之间，显得如此憨厚朴实，那毫无艺术感的车线，那土的掉渣的车灯，都在明明白白告诉旁人，本车走的是简约实用路线。
“这不是我的车，我没钥匙。”蒋维则冷冷说。
刚说完，车库里走来一个推着小拉车的阿姨，她走近这车，见到别墅男主人与女主人正围着买菜的专用车，快步上前，很热情说：“蒋总，你要用这车吗？”
好音先点点头。
阿姨立即掏出车钥匙，“那你们用吧，我让小陈送我去菜市场。”
车钥匙移到好音手中，好音笑眯眯说：“谢谢阿姨。”
目送阿姨离开，她按下开锁，坐进副驾驶，然后眼巴巴看着蒋维则，意思在说，别挑了，就这辆吧。
“……”
座位间距调到最宽，蒋维则的长腿还是无处安放，只好憋屈的顶在方向盘下，整个车厢逼仄狭窄，不仅充满假皮胶的廉价气息，还有各种蔬菜肉类残留的味道。
“左转，蒋维则，等一下左转。”开到市里后，好音看着手机上的导航，指挥蒋维则往最左边的机动车道行驶，“小心，小心！”
一辆白色宝马突然从后斜侧硬挤了进来，蒋维则急踩刹车，引来后方车辆不满，讨伐的喇叭声一声接一声。
左转绿灯亮起，打头的车一动不动，蒋维则重重捶了一声喇叭，前面几辆车终于缓缓起步，等白色宝马转过去，绿灯到头，红灯闪起，朴实的大众正卡在停止线内。
“艹！”
蒋维则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脏话，好音微微睁大眼，吃惊地看向他。
一边忍受大众车厢扭曲的空间，一边遭受其它车辆没有顾及的加塞，还有前方车主的傻逼行为，蒋维则的教养礼仪顿时下线，只有一句“艹”能抒发他此时的情绪。
“对不起……”好音心想如果他不来送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蒋维则烦躁地拽了拽领带，侧目看她，“你道什么歉，白车是你亲戚？”
“……”这话说得，怀好音拔了拨车内空调的出风口，“要不你转过去后，把我放下来，我自己打车走。”
“怀好音。”蒋维则吸一口气，沉下负面情绪，转头朝她说：“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连这个车，一块送进报废产，听明白了吗？”
怀好音忙不迭点头。
因为蒋维则的眼神特别可怕。
大众Polo一路披荆斩棘，可算是开到目的地，蒋维则比好音先一步打开车门，大步跨了下去。
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冷冽的寒风也格外舒服。
怀好音整理整理着装，对脸色不太好的蒋维则比了个手势，说，“那我先进去啦，谢谢你。”
“我在这等你。”
“啊？”等她干什么。
蒋维则墨黑的长眉一挑，“怎么，你面完试，要在那直接入住？”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好音真心不想坐蒋维则的车，心情过于忐忑。
蒋维则露齿一笑，斯斯文文说：“我直接送你去报废场。”
怀好音一溜烟跑进面试公司。
公司在十九楼，好音到了后，距离面试时间还有半小时，在门口设立的休息软椅上等了一会儿，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她走到前台，报上自己的来意。
“喂，这里不能停车！”
蒋维则倚在车头，拿起手机看今天的行程计划，就听见门口的保安走过来，招呼他把车开走。
“这的停车场能进吗？”蒋维则收起手机，揣进大衣口袋。
“你是这员工？”保安瞪着眼问。
“不是。”
“那不行，我们这有规定，只能员工的车可以进，你赶快把车开走。”
人家也是按章程办事，蒋维则不好说什么，找了个路边停车位，把车开了进去，这种小车唯一的好处就是容易停车。
接着，蒋维则又步行回到玻璃大厦门口。
冷飕飕的寒风吹得他背梳的额发散落下来，蒋维则两手插进大衣口袋，眉头不爽地皱了起来，从早上起来就没有一件顺心事。
本以为怀好音找不到工作，他可以大发慈悲，让她去集团里挑个职位，所以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公司，连这种一干二净的简历也收。
他眯起眼撇向折射晨光的大厦，这片区域聚集了许多没有名头的小公司，一栋写字楼里，律所、中介、保险、电商、美容……公司类目五花八门，或许还掺了些坑蒙拐骗的皮包骨公司。
怀好音那个脑子，要是被骗着签了什么“卖身”合同，也是很有可能。
蒋维则抬腕看一眼时间。
九点十分，面试已经开始了。
狭小的长形玻璃房内，坐了两女一男三位面试官，中间那位女士烫着小波浪长发，四十岁的年纪，皮肤紧致，五官都透着股严厉劲，耷拉眼皮扫着好音打印出来的作品集。
左手边的女人，看起来三十上下，黑色直发披在后肩，戴着时尚的粉框眼镜，粉色的纽扣耳钉，模样不算出众，但非常有韵味，像一盒包装甜蜜的酒心巧克力，她手掌插进长发中，撑着脑袋，微笑看向坐在另一头的好音。
男面试官双手放在桌面，十根手指并拢摩挲着，手边放了面试者的简历表，和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好音不自觉的挺直背脊，面试的一分一秒都如此漫长，她看着三人露出不同的神情，在心里猜测到底满意不满意，完全没有着落。
“怀小姐，你长这么漂亮，应该去当明星。”黑长直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音心想这是变相的拒绝吗，不自在微笑说：“谢谢你，我暂时没有这个意愿。”
中间的女人放下作品集，不苟言笑，看得好音心怦怦跳，“怀小姐，你是只擅长油画吗？”
好音立即回答：“还会素描、水彩、水粉、国画，不过水平比较基础，上学时更关注油画领域。”
“哦。”
男面试官点点头，“怀小姐在意大利罗西美术学院毕业，那可是个历经三个世纪的美术院校，专业水平一定也是拔尖，怀小姐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还行。”好音讷讷说，她有些心虚，因为父母花了非常多的钱，才把她送了进去。
中间的女人拿出一页纸，上面有一段文本，推到好音面前，又给了她作画的白纸与铅笔，让她根据文本，手绘一幅简单的线稿分镜图。
好音起身接过纸与笔。
“时间尽快。”女人扔下一句话，留下身旁的一男一女，自己出去忙别的事情。
好音在她经过身旁的一瞬，咽了一口口水。
“你别紧张，”那黑直发女人弯眼笑了起来，“她对谁都那个样子。”
好音感激地点点头。
十五分钟后，类似速写风格的分镜头插画完成，线条流畅自然，所有尖锐的地方，她都采用圆润的弧度，文本中有一个青蛙吃掉苍蝇的片段，为了避免儿童的恐惧心理，她把青蛙形象画得可爱机灵，小苍蝇戴了一副大墨镜，搞笑古怪。
青蛙粉色舌头伸到上空，末端亮晶晶，在日光下，闪出白色的光芒，小苍蝇吓得墨镜飞了起来，翅膀抖出幻影，背景是一片长满绿色荷叶的池塘，一排圆滚滚的小蝌蚪崇拜地看着青蛙。
“画得很好啊。”黑直发女拿过稿纸，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又把稿纸拿给喝咖啡的男人。
那男人跟着点头，两人又和好音聊了几分钟，对分镜头的设计灵感、未来职业规划、成人理念与孩童思想的冲突……接着黑直发女拿着好音的稿纸，走了出去。
过了五分钟，之前离开的那位面色严厉的女人走了进来，坐到中间位置，仍是冷冷淡淡的表情，“怀小姐，你的经验匹配度非常低，而且对于数字绘画技术不熟练，跟不上时代要求，我们公司有更好的候选人，但是，怀小姐的画风，还算可以，有一定的培养前景。”
好音听到前几句脸色显而易见的失落起来，又在那句“但是”后，重现生出希望的色彩。
“公司对零经验的新手，要耗费大量心血，所以怀小姐的工资，不会太高，但五险一金齐备，这个可以接受吗？”
好音唯恐她们反悔，连忙点头，又忍不住问：“可以问一下工资是多少吗？”
“三千五，扣除五险一金后，三千左右。”她盯着好音略微吃惊的表情，又说，“虽然底薪低，但我们公司有公平合理的升薪体制，等你为公司做出成绩后，我们也会调整的薪资。”
比蒋维则说得还低，好音有点郁闷，一个月的工资还赶不上一顿饭的花费，可是这是第一个不嫌弃她没经验的公司，她沉吟几秒，点点头，半是低落半是高兴的接下了口头入职邀请。
黑直发女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过后给她邮箱发正式的入职of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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