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仪怅然说:“让你和他联姻,不仅是为了怀家,也不知怎么的,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你和他很适合。”
好音难以认同地呃了一声,“我和他,明明完全不一样,怎么会适合。”
“你现在还不懂。”段嘉仪用惯常敷演小辈的话,一笔带过。
怀好音有些恍惚,目光瞥向窗外安静的黑夜。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她就见过蒋维则,只不过在他的视角里,她估计就是个人形背景板。
怀好音高中在长海最好的私立学校,高二那年,学校组织了次夏令营项目,为期三周,地点是广州与港岛地区的高校,自愿报名。
怀好音绝对不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但是段嘉仪觉得这有利于她跨越软弱怯懦的性格,于是强制她报名参加。
去了也是闲逛玩乐,大学课堂的知识根本听不懂,一上课好音就趴在那画画、发呆或者睡觉。
然后某节选修课,她遇上了已经大三的蒋维则。
那时候蒋维则好像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运动装,具体她记不清了,来得有些迟,教授已经打开PPT开讲了。
那节课她倒是记得很清楚,电影美学课,听起来就不用费脑子,所以来得人很多,大课堂都被坐满了。
怀好音来得早,占了个好位置,手撑着脸颊,正沉浸在窗外繁花绿叶,鸟儿鸣啼的美景之中。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她扭过头,先看见一双大长腿,视线快速往上,对上男生明亮的黑眸,他眯起眼静静凝视她两秒,然后压声说:“高中生?”
好音木木呆呆地点头。
“哦,”他也漫不经心点头,手忽然提住怀好音的后衣领,淡淡的微笑,夹杂深深的威胁,“这是我的位置,劳驾让一让。”
气势嚣张至极,看起来不像正儿八经的学生。
后来,好音再也不敢去上那节电影美学课。
第三周的某天,好音一个人在校园闲逛,走到有些年代感的教学楼,上面爬满粉色蔷薇花和绿色爬山虎,凝聚出鲜艳美丽的时代感。
在楼座之间的墙道中,传来一阵奇怪激烈的碰撞声,怀好音好奇地循声走过去,还不忘放轻步伐。
在阳光找不到的昏暗潮湿的墙壁下,站了好几名高大的男生,包住了墙道的出口,里面时不时传来“砰砰”的踢打声,与痛苦的低哼声,怀好音在学校从没见过打人的可怕场面,当时惊叫出声。
挡在外面的男生纷纷侧过身,怀好音震惊的视线,穿过他们,直直落在被打的男生身上,他蜷缩着趴在地上,鼻青脸肿,一只穿着球鞋的脚碾在他鼻梁上,她颤颤往上望,对上蒋维则一双阴沉沉的目光,然后他轻轻笑了一下。
似乎在说,“急什么,下一个到你。”
受惊的怀好音拔腿就跑,如同缓慢的乌龟突然变成超音速跑车。
那天后,她直接申请提前结束夏令营,自己坐飞机飞回长海。
也因为知道他狠戾的样子,在宴会重新见到蒋维则时,好音脑子“当”地发出巨响,只想调头就跑,连怀家的生死存亡,也全都吓忘了。
“那个女孩也挺可怜。”絮絮说了很多话后,段嘉仪忽然没头没尾扔出这一句。
回忆戛然而止,好音低头想了会,“不管怎么样,我和您站在一起。”
她不能劝妈妈原谅爸爸,也不会对她说些同情怀书瑶的话,她只站在她这边。
“万里湖镇……”段嘉仪轻叹一声,“说起这个地方,我也有些记忆,二十多年前,你爷爷想要你爸从政,于是动了些关系,把你爸放到这个镇上,当了个镇长,最多半年,就可以升到市里,到时候再想办法调到长海。”
“妈,您知道他在那里……”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甚至有了孩子?好音欲言又止。
段嘉仪苦笑一声,“我要知道,还会嫁给他吗,那时候,只听说怀家老大从万里湖回来生了一场大病,闭门不出,一年多后,才渐渐好转,后来,我找人打听,也传过一些为情所伤的风言风语,就去找你爷爷对质,你爷爷承认你爸喜欢上一个女人,不过门不当户不对,他们绝不同意,这才把人押了回来。”
“然后呢?”
“我难过归难过,但是想到你爸爸与那个女人已经分手,怀家与段嘉的联姻,也不能轻易中断,还是决定维持婚约……婚后,一切都很平静,你爸看起来早就忘了微末时那段恋情,然后有了你,一切都在正轨之中,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会凭空跳出来个……”
说私生女好像也不对,段嘉仪后面的话归于一片沉默。
“妈,你会离婚吗?”无声良久,好音弱弱的询问。
段嘉仪摩挲手掌的纹路,中间的掌纹从手腕通到中指指根,沉声说:“不会,怀氏集团不只是怀家的,我们的婚姻,也不只是我和他两个人。”
高门婚姻与公司利益紧密相关,段嘉仪要离婚,必须舍弃所持有的怀氏集团股权,这意味着,她在这场二十多年的婚姻中,除了定额的金钱,其他什么也不会得到。
*
一周后,怀盛宣召开股东会,法律名义上承认怀书瑶与自己存在血缘关系,为其设立独立的信托资金,持怀氏分公司1%股权,年分红不低于$100万,因为此前已经引起过商业圈的舆论轰动,做出决定后,又在公众报刊发布了简短的关系声明。
除了怀好音一家,受到打击最大就是怀万川,怀盛名与何秋月直接将人送到加拿大回校深造去了。
好音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期,杨经理没有批准,正好那时候,王总也在那,让杨经理善待新人,请一个周的假,家里一定有大事发生,在他的劝说下,杨经理表情严厉地签了名。
在好音的陪伴下,段嘉仪渐渐平复过来,而怀盛宣每天都过来沉痛忏悔,半个月后,段嘉仪又回到怀家,关于对怀书瑶的安排,两人还是要一起商量。
周五的时候,怀好音接到怀书瑶的电话,要出来见个面。
她拒绝了,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见她,索性不见了。
怀盛宣承认了她的身份,怀好音却无法张嘴叫一声“姐姐。”她不是不同情这个人,可是她不想过多接触这个人。
怀好音怕爸爸妈妈吵架,晚上的时候,也去了怀家,吃完比上坟还凄惨的晚饭后,回到卧室,破天荒的找出一本书,坐到躺椅里,慢慢看了起来。
门开了。
厚厚的地毯吞没脚步声,蒋维则推开门,就看到好音曲腿蜷在躺椅里,肩胛上青丝垂落,面容明净无暇,露出的胳膊和脚腕雪白光腻,嘴巴紧紧抿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他不急不慢的走近。
打开的书被平放在膝盖上,她偏过脑袋,手指在中间的某一行来回摩挲。
“白色的窗帘在风中摇曳,包裹着他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专注地低头看着书页,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蒋维则轻声读出来,声线如破开迷雾的日光,悦耳明亮,好音的注意力从书中钻了出来,略微惊讶的扭过头,然后慢慢笑了起来,“嗳,你来了。”
“叫老公。”蒋维则弯腰抱起好音,俊美长眉轻轻一挑,坐进躺椅中,自后面把好音揽进怀里。
“呃……”好音搓着书页一角,跳过他的打趣,“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不在家,我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他半是抱怨半是哀叹。
“在看什么书?”他拿过好音手中的书,看了眼书名,戏谑一笑,“《情书》”
好音怕压疼他,不自觉往前面挪了挪,慢吞吞说:“一个人有些无聊,所以想看看书。”
“你以前不是看到书就犯困吗?”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现在觉得不一样了。”好音手抓着他的衣襟,呼吸浅浅,温馨的清香味萦绕在他鼻尖,“我在脑子里努力想象文字的画面,有些文字描绘的场景,要比画出来的更加美丽动人。”
“比如?”
好音撒开放在他衣襟的手,去翻动《情书》中印象深刻的段落,边说:“那个……‘白色窗帘像鼓起的帆’很美,很生动。”
还没翻到那页,忽然,从书中掉落一件薄薄的东西。
是一封褐色的信封,夹在书页中太多年,被压得非常扁平,没有一丝折痕,此刻安静的躺落在雪白色地毯中。
“这是什么?”
好音在他的疑问中,先一步弯腰捡起信封,想要起身,把信封随便扔到一个蒋维则拿不到的地方,不料男人早就收紧胳膊,箍住她纤细腰身,另一只胳膊去捉她紧紧握在手中的信封。
“别,别,是我的日记,不能看!”她胡言乱语,着急忙慌要欺瞒过去。
蒋维则胳膊在空中凝滞,然后慢慢放下来,下巴抵着好音的脑袋,温和微笑,善解人意说:“日记?好,我尊重你的**,保证不看。”
好音吁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蒋维则性格变得温柔豁达,所以他一说,她就相信了。
谁知道,受到惊吓的心脏刚刚落回原位,眼前忽然一黑,手中攥紧的信封,被一道强力飞拽离手。
“白色的窗帘在风中摇曳,包裹着他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专注地低头看着书页,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出自《情书》,作者岩井俊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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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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