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左信戚

“欸,老大,你说这小子天天在这鼓捣着破木条是干啥呢?”刀疤男问道。

“是啊,被路边的人骂也骂不走,天天陪笑脸,这脸皮可真厚啊。”年轻长工吐了吐舌。

年长的长工瞪了两人一眼:“赶紧干活去!还管上别人了。”

那鼓捣着破木条的臭小子正是褚北桓。他从城郊搬来了许多木条作为原材料,这木条每个都足有四五米长,同时他还在街边放了一个巨石,一个成年男性才可搬动这石头。每日,天刚亮,褚北桓就在此地开始锯木头,天完全黑了,他才停下手中的活回去。整日漫天的木屑引起了街坊邻居的不满,他就边锯边清理。有时会撞到路上的行人,褚北桓就赶紧使点银钱,给人赔礼道歉。

数日过去后,褚北桓终于支起了他的成品。该成品由底座、长梁构成,中间由绞条连接。长梁一端固定着石头,另一端用木板制成了货篮。褚北桓只需拉动着手中的绳索,就可控制着货篮朝船上移动。他大喊一声:“欸!兄弟搬点货上来。”

小六此时正在甲板上,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让长工把货物放了上去,褚北桓在岸上,通过拉动绳索,就将货物转移至码头上。

年轻长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刀疤脸更是直接抓住了年长长工,激动地说:“老大,有了这个我们就能轻松许多了,我们都是长工,不怕被船坊赶走的!”

年长长工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褚北桓跟前,谨慎地开口道:“小兄弟,你这机械怎么卖?”

“免费的呀!老哥我们一见如故,不谈钱,谈点别的。”褚北桓开朗地揽着年长长工来到一边:“十四年前的瘟疫,在阳市到底什么情况。”

“小兄弟,你切记这些话不是我说的。”年长长工郑重地说到,“

阳市临近大江,是整个中原地区的货物运转中心。十四年前猪瘟席卷礼朝,猪肉滞销。有一专门给皇宫供肉的禽商姬氏,就把他几十只猪堆在安平船坊。朝廷当然不收他的货,就让当时的知县周之行把猪全杀了沉江。姬氏大半辈子的积蓄没了,就去跟周之行拼命,导致整个商队都被屠了。

要我说首先就是朝廷不厚道,杀了人家的猪却不给钱,也算是撕毁商约了;其次是姬氏太疯了,哪有直接去杀官的;最后我实在想不明白,整个商队几十号人,怎么就全没了?”

褚北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打图纸:“我知晓了,这是该机械的图纸,这次多谢大哥了。”说罢,便作揖离开。

“姬氏…”

昏暗的烛光下,苏晗一垂眸仔细阅读着褚北桓寄来的信件,嘴里呢喃道:“周之行…”

周之行正是礼部侍郎周以楷的儿子。周家五个孩子,就只有周之行一个男孩,虽是妾室所出,却受到百般宠爱,怎么会离开汴京,去阳市做官?

现今的监察司御史郑典泗是郑丞相的侄子。在礼朝,九品芝麻官数不胜数,但升到四品以上,大多数是要靠家世背景和人情关系,因此郑典泗能坐到侍郎不奇怪,但是左信戚…

苏晗一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从未在汴京听说过左家。左信戚如果没有家世背景,那绝对有着他人无可比拟的能力,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她起身前往苏均尧的书房,想要从父亲嘴里套点信息,却看到书房并未亮灯。苏晗一只好失望地转身返回。一抬眼,只见苏深泽隐秘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阴沉地好似能滴出墨水,脸上并无喜怒,却是一直直视着苏晗一。

他真的太像鬼了。

苏晗一被吓了一跳,拧眉瞪了回去。

“华艺,你不杀吗?”苏深泽压着声音问道。

“你不杀吗?”苏晗一挑眉反问道,“我没心思管这事儿,苏家四口人,只有一人不知道这番把戏已经败露,你猜是谁?”

“兄长,你的官职是自己通过科举得到的,位子坐的比我实,后台也比我硬,我怎么可能会去挡你的路呢?”苏晗一背着手,从苏深泽身旁走过,“到底是谁在为了一己私欲损害你的利益,你要想想清楚啊。”

苏深泽沉默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他甩了甩头,想要脱离那些杂念。他念起了儿时母亲给他买最时兴的衣服,最出名的美食;少时,母亲给他请最有名的夫子,让他在同龄人当中出类拔萃;就算是现在,他榜上有名也是母亲给的。他开始责怪自己恶毒的想法,对以前陷害母亲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不已。他垂着头,缓步走回了自己的屋中,刚打开门,一个茶杯朝他迎面砸来。

“你大半夜去哪里了!苏均尧那个混蛋,没跟我说两句就要回主屋是什么意思!你整天在户部做的那些工作有什么用,苏晗一都比你官大半级了!再这么没出息你外公都帮不了你!”

苏深泽低着头,他绝望地想到,这辈子在母亲面前是不是都抬不起头了。

翌日,苏晗一敲了敲刑部尚书值房的门,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苏均尧抬眼一瞧,就觉得苏晗一没安好心,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你干嘛啊?又搞了什么麻烦事儿?”

“我搞什么麻烦事。”苏晗一双手一摊,一脸冤枉样,“那苏家主母冤枉我,没人能给我个说法吗?”

“这事我自有定夺。”苏均尧拿起毛笔,开始审批公文。

苏晗一看他分神,就开始旁敲侧击:“爹,郑家家大业大,您同那个郑御史一样,都是被丞相提拔上来的不?”

苏均尧有些生气地白了苏晗一一眼:“你不是我安排进刑部的?这礼朝哪有升官不靠走人情?”

“可是那左信戚左御史不是啊,我就没听过什么左家,你说他是怎么升官的?”

“他?”苏均尧的笔锋一顿,“他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左信戚是科举状元,出身寒门,一人进京,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这样的人最适合进监察司这种处处得罪人,还都得罪官员的部门。他一开始按照惯例,当的是四品官。当时官场里,人人都说他这辈子就这官位了,不可能升得了,结果人家是真的才华盖世,办了一个没人敢接的案子。

辛妃落水案。当时辛妃刚进宫,她从武多年,一直都是针尖对麦芒,一下子没适应后宫的绵里藏针,在孕期被她信任的下属推进水里了。

这后宫的妃子哪个后台不硬,没人愿意触这霉头,皇帝就指派了左信戚去查。左信戚也是真敢查,把凶手的族谱扒了出来,甚至顺藤摸瓜地破了贪腐案,自此,加官进爵,最后当了御史。”

“那这郑典泗也是好运气,恰逢左信戚病逝,不然这御史位置要等个几十年呢。”苏晗一不动声色地说到。

苏均尧摇了摇头:“不是运气,这御史位置到那个时候就是郑典泗的,不管他左信戚有多大能耐,都扛不住郑丞相的。”

“啊,这…”苏晗一哑然。有实绩,不畏权贵的官员必定要被撤下,有背景的少爷来当监察司这种监督官员部门的领导者,这不免有些太荒唐了。

可是她又瞧了瞧自己,自己不也是靠背景,靠帮皇上粉饰真相、搬弄是非上位的吗?甚至已经完全习惯了官员的内部勾结。再看看苏均尧,他当上刑部尚书,到底有几分靠的是公平正义?

不得不承认,苏晗一已经被官府不成文的规矩框住了。在她的仕途里,唯一能提醒自己保持本我的,只有那段当街打人,纵情潇洒,不畏权贵,被人叫做纨绔的记忆了。

始作俑者必须受到惩罚,不管什么方式。苏晗一默默将此话铭记在心,她知道,她有自己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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