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审周之行

赌坊老板正无聊地掷着手里的铜板,看着曾经门庭若市的赌坊,如今冷冷清清,不经有些懊恼和疑惑。他随意一抬眸,看见了苏晗一和吴启瑜领着数十官兵走到赌坊门口了,心里暗骂,怎么又有官爷要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脸上却是笑意相迎:“几位大人好,小的是赌坊老板,请问这么大阵仗是为何事?”

吴启瑜双手抱胸,语气轻佻地说:“我们是奉谕旨来查办阳市知府周之行,听闻他时常造访你们赌坊,且花掉了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你若识相,就速速把账册交出来,不然我们就直接搜楼了。”

老板面色有些尴尬,又想起对付周之行的老方法:“真是不巧啊大人,我们赌坊账册最近被偷了,还未……”

未等老板说完,苏晗一就从衣间拿出一本账册,在老板面前挥了挥:“这本是吧,本官帮你保存着,剩下的账册在哪?”

老板呆楞了几秒,瘪了瘪嘴,还是不情不愿地带人来到三楼的储物间。

吴启瑜命人当场就拿着算盘清点周之行的赌坊开销,又派了一小队人前去周之行府邸,收缴财产。他看着身边忙碌的身影,好整以暇地与苏晗一攀谈着:“小苏大人,这会儿把金额清点完毕,搞清楚来龙去脉,我们就能收队回汴京了。您这案子倒是接的好,迎合圣意,回去我们就能升官了。”

听了这番话,苏晗一低头思量了一会儿,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吴启瑜微笑道:“吴大人倒是提醒我了,周之行在这为非作歹多年,绝不是只有金额的事。来人,去城门、城中、城郊,都张贴上告示,上面就写,阳市知府周之行已落马,如有百姓蒙受冤屈,来县衙敲登闻鼓,由刑部主事苏晗一亲自审理。”

吴启瑜抿了抿嘴,有些不满的想到,周之行所贪污的钱财,就算是粗略估计都能让他死一百次了,量多重的刑还得是取决朝廷那些人,苏晗一属实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苏晗一也根本没理这个监察司主事的脸色,假装开朗地跟吴启瑜打了声招呼:“吴大人这边先交给你,我去县衙看看。”随即就领着褚北桓和一小队官兵走了。

官兵们负责去阳市各处张贴告示,苏晗一就和褚北桓边走边聊。

“这位是监察司主事吴启瑜大人,是郑典泗的手下。让他来查办周之行贪污案问题不大,但是要给姬氏袭官案翻案还得瞒着他秘密进行。十四年前猪瘟,导致姬氏供给朝廷的猪肉囤积,造成大量损失。这本就是天灾,朝廷有赈灾义务,于是给姬氏拨了些抚恤金。但是这些钱财全部被周之行收入囊中,姬氏应是知道内情,才去周之行面前理论。结果他和整个商队都被周之行杀光了。

左信戚当时是负责监察赈灾款项的,结果给阳市的钱一拨过去,第二日问起人都没了,他察觉到不对,于是自请来阳市查案。而后感染上瘟疫。”

褚北桓适时补充道:“我曾向这里的药房、医馆,以及码头问起什锦草一事。仅有一药房曾听一名老道说过这个治瘟疫的偏方,但是他试着进一批货时,什锦草全部被码头检查货物的官兵收缴了。”

“管收缴货物的估计就是当时的知县周之行了。这也说明当时朝廷是有人知道什锦草能够治疗瘟疫,且刻意隐瞒消息,阻碍什锦草流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为的是什么呢?

为了让左信戚病死,让郑典泗成为新的监察司御史。”

褚北桓着实是被气笑了,他侧头看着苏晗一:“为了官场争斗,置整个黎明百姓的安危不顾吗。我以为我小时候见过的欺压百姓的狗官是少数,原来是大多数啊,礼朝竟是这样的朝廷!做个普通百姓,命是真贱啊。”

苏晗一没办法也没立场去安抚褚北桓,她沉思片刻,问道:“那你还想做官吗?”

褚北桓顿时噤了声,他回答不出来。

苏晗一便不做理会,继续说了下去:“当时阳市临近云江,阳市以下,包括汴京的城池的货物都是在阳市先经过分拣,再选择陆运还是水运,所以他们选择在阳市堵截了什锦草。瘟疫时期,人人躲在家中,没有人员流动,没有货物运输,我们这些地方的人大概率一辈子都不知道这病有药可医。

能做出这样狠毒事件的幕后之人,大抵是郑丞相。但是要确认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再说回姬氏袭官案,此案的结案报告是郑典泗写的。他有意隐瞒周之行的恶性,应是同周家沆瀣一气。如今周之行出事,他定会吩咐吴启瑜盯着我们,不要把他牵扯出来。再加上当年的受害者姬氏以及他的全部商队都被害,我们只能从民众中获取证据。此案是很难翻案的。但若是找到突破口,也算是拿到了郑家的一个把柄。”

苏晗一拍了拍褚北桓的肩膀:“官场上尔虞我诈是无可厚非的,如果想为百姓多做点事,就必须拿到充分的筹码,坐到足够品级的官位。礼朝就是这样的国家,你我都还没有能力去改变。”

褚北桓深呼吸了一下,算是将仇恨、愤怒埋藏在心底,快速恢复好了状态。他眼珠一转,计从心生,悄悄地对苏晗一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告示张贴了三日有余,终于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威……武……”

苏晗一一身绯色官袍,高坐于公堂之上。

堂下是一布衣老妪,她已是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跪在地上好似风一吹就能把她吹散架了。但是她的神情坚毅,精神矍铄,脸上并无喜怒,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坚定。

“堂下何人。”

“城郊罗氏。”

“所谓何事。”

“草民要状告周之行!在三年前,他周之行品行不端,强迫府里的侍女采寰,使其不堪受辱,跳井自杀。我儿子武清此时正在府里当差,就被周之行诬陷为凶手打入大牢。我儿不服,不愿签认罪书,就被这狗官活活打死!”

罗氏泣不成声,围观的群众也群情激愤起来,各个大喊着“杀!”

苏晗一大力地拍了下桌子,示意肃静:“宣周之行!”

周之行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官兵拖了上来。他双眼布满血丝,神情竟有几分沧桑,官袍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甚至有几处沾染上了血污,明显是被吴启瑜拷问过的。如今的周之行已经完全脱去了曾经的富贵模样,成了不折不扣的阶下囚。

当然,此时的他完完全全把苏晗一当做了仇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堂上之人,像是要用怒火将其烧穿。

苏晗一镇定自若地审起了周之行:“周之行,三年前你强迫采寰,杀害武清,你可否认罪。”

周之行嗤笑一声,状似疯癫:“苏大人说的是何事啊,下官全无印象啊。”

“周之行。”苏晗一压低声音,“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你贪污朝廷千两白银,圣上已全数知晓。按礼朝律法,这些就足矣将你的家产尽数充公,妇孺小孩贬为贱籍,你爹都得降级,你更是难逃一死。你现在坦白过往罪责,把钱赔给阳市的百姓,你的家人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如若不然,我记得你钱赌坊的钱还没还清吧。周府有钱赔朝廷,还有钱给你还赌债吗?你的妻儿回不去汴京,是要在这搓磨半辈子给你还钱的!你爹已经年过古稀了,周之行,你该自己给自己做打算了。”

周之行有些怔愣,似是把这些话听进去了,第一次开始思虑妻儿的未来。

罗氏深明大义,也明白苏晗一话里的意思,她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大人,草民知道冤冤相报的道理,此次前来只为还儿子一个清白!”

周之行侧头看着罗氏,有些意料之外。他在牢里待的这几天,一直为自己的性命而惴惴不安,吴启瑜为了让他承认贪污的钱财,二话不说就给他上了私刑。几天搓磨下来,他从一开始的等待父亲的解救,到现在开始承认自己命不久矣。每日的梦中,阳市的百姓都成为了豺狼虎豹,让他怕得想撞墙而亡。但是如今的公堂之上,至少是有道理,有条例,甚至是他最嗤之以鼻的道义。这些都让周之行缓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作恶多年,应该为妻儿做点事,给父亲少添点麻烦。

苏晗一见其神情有一些松动,命官兵把刚写好的认罪书呈了下去,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说道:“周之行,你可认罪。”

周之行颤抖着手:“大人,我赌坊的债……”

“把罪认全了,本官就能先把抄出来的家产平了阳市的事,再回朝廷复命。”

周之行绝望地闭上眼,眼角流出一滴泪。他狠下心,伸手触碰了印泥,按在了认罪书上。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围观的群众都屏住呼吸,看着曾经憎恶的知府留下凄惨的眼泪,他们心里五味杂陈。忽地又有一人上前,大声叫道:

“草民要状告周之行!”

过去犯过的错终有一日会找上门来,但对周之行来说,这些错误都在同一天找上门来了。他痛苦地盯着地面,签下了一份又一份的认罪书。他的腿已经跪酸了,只能侧坐在地上。这一刻,他切实感受到了作恶带来的屈辱。

“周之行,十四年前你屠尽姬氏商队十五口人,你可认罪。”

“我认罪。”周之行麻木地按着印泥,正要盖下,本来站在县衙门口看热闹的吴启瑜顿时大惊失色:“等……”他还未说完,就被一份龙井酥堵住了嘴。看见周之行的拇指盖下,吴启瑜愤怒地转过头,迎面撞上了褚北桓笑意盈盈的脸。

“吴大人,小的刚去抢了份龙井酥,本来是给苏大人的,偷偷给您先尝尝。”

“谁要这个啊。”吴启瑜气得一把推开褚北桓,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拿不出他其他错处,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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