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公审直至日落西山才结束。官兵把周之行重新带回大牢,苏晗一还留在县衙整理案卷,吴启瑜则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苏晗一看。
苏晗一瞥了他两眼,心里直发毛,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吴大人,这边交给我吧,您没事就早些休息吧。”
“苏大人心思可真多啊,带着这个小白脸,”说着指了指在旁边啃了满脸酥的褚北桓,“办了这么多案子,可是揽了不少功在身上啊。”
褚北桓嘴里还含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反驳道:“秉公执法,伸张正义自是有功,大人一直在外头站着,也不见帮忙啊。”
“你!”吴启瑜被说中痛处,指着褚北桓的鼻子就要骂。苏晗一也不惯着,不耐烦地挥开了吴启瑜的手:“吴大人想要什么功勋尽管拿去吧,我只管办得公道就行。”说罢,又开始面无表情地写公文。
听到这番话,吴启瑜整个人像炸了毛的猫,狠狠地咬着牙,瞪了苏晗一一眼转身就走。若是说褚北桓的话指出了吴启瑜的唯利是图,让他气恼不已,那苏晗一这番不在意功勋的模样,更是让他嫉妒厌恶。吴启瑜是正经科考上来的,他虽不算出身寒门,但是家中也不富贵。他的父亲是军队中正八品的外委千总。母亲本是军队中的军医,为了让他能在汴京生活,选择成为太医院的一名医士,从九品官员。父母从官多年却一直止步不前,吴启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知道父母是为了心中的气节,从不会低声下气地巴结讨好任何人。但是不懂得在名利场上见风使舵,苦的是他们一家人。
吴启瑜传承了父母的才情与能力,从小就是人中龙凤,科举也是从一众关系户中脱颖而出。他心比天高,绝不愿意同父母一样,一辈子待在一个职位里循规蹈矩。为了升迁,他唯利是图,只看功勋,不看黑白。对于平民,他不会有任何一丝对人的尊重和怜悯,对于阶下囚,他更是心狠手辣。他会把一切挡路的障碍当作垫脚石,凭自己走出一条通天道。
苏晗一既扒出了姬氏一案,让吴启瑜不好跟长官交差,又在此处装成光风霁月、不图功名的模样,吴启瑜的妒火熊熊燃烧,他坐在案前,缓缓写下了一封书信:
郑大人,周之行签下了杀害姬氏的认罪书,请其父礼部侍郎周以锴速来救人。周之行如若活着,我们还可翻案,甚至能冠以苏晗一严刑拷打、逼供之罪名。周之行如若死了,那只要苏晗一查阅到了姬氏袭官案的卷宗,您的把柄就会落入其手。
又是三日以后,周之行府上的财产已经清点完毕,该赔付百姓和赌坊的钱款也已付清,剩下的扫尾工作也在稳步进行。褚北桓比苏晗一早来阳市数日,便在闲暇时候领着苏晗一逛一逛阳市。
褚北桓看似随意定制的路线,却暗藏玄机。他首先带着苏晗一来到码头,和小六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边回应小六对起重机的夸赞,一边观察苏晗一笑而不语的表情。而后他领人来到了城郊,满脸自豪地介绍起了自己设计打造的龙骨水车。最后又领人上了城墙,大肆赞扬了自己设计的城防设备。
褚北桓在一声声自我吹嘘中迷失了自我,仰天大笑了几声,挥袖看江山,诗性大发,正要做出什么千古名句,却注意到苏晗一格外凝重的脸色。
“大人,您怎么了?”
“城下的车马不对劲。”
褚北桓低头一看,城下的两辆马车布置的格外朴素,和普通远途车马并无二致。但是随行的车夫却是几个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就算身着粗布麻衣,也能从牵绳、上马等习惯中看出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最为显著的就是拉车的四匹马,各个神采奕奕,四蹄矫健有力,鬃毛油光水滑,绝对是上等的千里良驹。此时,他们刚过城门,马夫就急急的驱车向前,那几匹马风驰电掣地奔跑起来,所过之处扬起漫天的黄沙。
“不好!是有人跑了!”
苏晗一赶紧回身,从城门一跃而下,随即骑上了一匹马,向前追去。褚北桓反应也是极快,同样顺走了一匹马,还能抽空对马主人说句抱歉。
几日前,周以锴正用什锦草一事与皇帝做周旋,就收到郑典泗给的消息:
时不我待,即刻救人。
周以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苍老的身体仿佛承受不来这样的压力,即刻就要散架。他看到自己呕出鲜红的血液,筋疲力尽,本身混沌的目光里发出濒死前的光亮。
周以锴已经是两朝老臣,是礼部侍郎,是堂堂正正的正一品官员。礼朝不杀文官,更杀不了他这样的大官。皇帝现在是恨极了周以锴,也没有合适的由头让他丧命,更别说危机周府的其他人了。因此,周以锴才有筹码,才能用什锦草的秘密和皇帝周旋谈判。在这几日的努力下,他在提到周之行时,皇帝由暴怒转为沉默,已经是默许了放周之行一条生路。但最难的是太后,这么多天太后的态度依旧是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周以锴本想再试着努力努力,但突然收到郑典泗的消息,预感到儿子在阳市有危险,他悲痛万分地下定了决心。
他要劫狱。天高皇帝远,把周之行带到皇上、太后都看不到的地方,汴京的风雨就让他一人来承受吧。
郑典泗跟他利益链接本来就深,就给了周以锴一封书信。他拖着自己垂垂老矣的身躯,下了精心伪装的马车,进入狱中,当看见自己许久未见却时常记挂在心的儿子时,晶莹的泪珠从他干枯的脸庞滑下。
他给了那个人模狗样的吴启瑜一封书信,顺利地把儿子接到马车上。周以锴看着周之行欣喜若狂的神情,分外沉重地交代了要把他远送他乡的事情。和曾经无数次说教一样,周之行的反应依旧是敷衍、装聋、吊儿郎当。周以锴没有办法,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举起枯槁的手给了周之行一巴掌,在他震惊的眼神下,才坚持把注意事项说完。
语毕,为了给周之行打掩护,他毅然决然地上了前面一辆马车,开始了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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