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路生花

听完这段拒绝赐婚的故事,苏晗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一方面她觉得褚北桓时运不济,另一方面她觉得晚宁并未做错什么,但她总不能在这说圣上的不好,脑子千回百转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后选择继续追问:

“你拒绝公主,是因为早有婚配吗?”

褚北桓低头轻笑:“自然不是,谈婚论嫁对在下来说还为时尚早,果真还是太年轻有为了。”

苏晗一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阶下囚,竟开始思考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褚北桓察觉到苏晗一眼神里的嫌弃也丝毫没有局促,他拿出袖中的物什,开始重操旧业:“小人不才,做了些稀罕玩意儿,大人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苏晗一看去,只见褚北桓掌心上有三个木制品,一个有棱有角,是由木条通过榫卯结构打造的机关锁;一个是表面光滑的球体,轻轻晃动可听到内部物品的响声,是具有储物功能的机关锁;最后一个是木制的柱状物,前后各装配了圆形的琥珀薄片 。

苏晗一把玩了起来,惊叹到:“世上竟有如此精巧的机关术。”

“哈哈,”褚北桓爽朗地笑了几声,开始介绍道,“前两个机关锁需要特定的技法才能解开,而且体积小巧,方便携带,没事就能拿在手里玩儿。

这个镜筒是改良自靉靆,将多片琥珀薄片打磨成特定的模样,再将多片重叠,便可看到远方的物体。”

苏晗一边听边把镜筒放到眼前,果真看清了牢房窗户外的梧桐树叶,纹理清晰,堪称神奇。

“北桓兄,你这些玩意儿放在汴京卖,可是要赚大发了。”

“哈哈哈,士农工商,鄙人这些小手艺还是太轻贱了。”

“先不说汴京,附近的阳市、云市都是商贾云集,遍地繁华商楼,皇城根儿下如此富庶,商家自是占了一半功劳,北桓兄怎么这会儿妄自菲薄了。”

“我……不是。”褚北桓感觉心尖上的柔软之处被人触及,一时口舌也不利索了,尴尬地挠了挠头:“多谢大人赏识。”

苏晗一没察觉褚北桓的异样,将手上的物件丢还给他,摆了摆手:“北桓兄你过几天就能出狱了,到时候也是我负责送你出汴京,以后舟车劳顿,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褚北桓笑意直达心底。从小到大,不管是与他关系远近亲疏的人从没有正视过他这般技艺。大部分人的言语会明晃晃告诉他,这些都是无用的玩具,然后说他贩卖这些的行为根本见不得光。褚北桓常年对人笑脸相迎,打哈哈地就能把话题揭过去,心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该干嘛还是干嘛。而今听了苏晗一这些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潜移默化地被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影响,再怎么才华横溢,也还是有着深刻的自卑无法逾越。

他知道苏晗一出生士家,是尊贵之人,从无受到阶级的打压与歧视,才能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些话。但是,不可置否,苏晗一说的话客观且正确。褚北桓心底涌起了向前的力量,在过往的人生中,这种力量都来自于他的自我激发,而这次,来自于她人。

汴京城郊,六月天气转热,葱葱郁郁的树木遮天蔽日,独属树林的清香在空气中蔓延,虫鸣鸟叫,此起彼伏。褚北桓身上的红袍已经被灰尘污垢掩盖成暗红色,俊雅的面庞也显得蜡黄邋遢,他被刑部的人押送至城郊,如今终是被解开镣铐,气还未喘匀,就被苏晗一伸手一推:

“快走吧,莫要再回来。”说着,回头冲押送的官兵说到:“日头正毒,大家快回去用午膳吧。”

官兵散开,苏晗一也随后跟上,褚北桓突然福至心灵,赶忙用只有苏晗一能听到的音量说:“大人,在下也会武功,大人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苏晗一并未回头,而是停在原地,挑了挑眉,她知道褚北桓正暗指她身后有时会动的影子。

褚北桓见其沉默,倍感焦急,脸都憋红了,开始口不择言道:“大人若是欣赏在下的机关技艺,在下还会很多,这世上绝无第二个人会!”

苏晗一沉思了一会儿,好似想通了什么,回身对褚北桓扬起笑脸,两手一拍:“我就说你小子有前途,在林子里躲着别让人发现,子时自有人来接应你。”

褚北桓从始至终都知道,皇帝赶他,那只是气话,他的仕途还是有渺茫的机会的。于是他在狱中多番打听寻找机会,终是被他看到了贵气逼人的苏大人。

他向苏大人搭话,尽可能地展示自己的才能,却也意外发现苏大人在曲明茶楼案结案后,每次来巡访身后都有暗卫如影随形。这蹊跷诡异的现象成为阶下囚褚北桓的唯一筹码。他讲话真假掺半,外表豁达,心思却是晦暗不明。最终,他决定博一个机会。

他搏到了。

确实,对于褚北桓而言,不管做什么都是一路生花。

苏晗一把褚北桓安顿在了自己的院内,对外称为之前办案认识的受害者,实在是命途多舛,便招来做小厮。因为是刑部尚书的府邸,大多小厮都秉持着做好自己的事,不听不看不多说的原则。苏晗一母亲早逝,院内就她一人,服侍的下人少之又少,多了一个人竟没怎么被发觉。

苏晗一吩咐褚北桓两件事,其一,做一个视野尽可能远的镜筒;其二,学习水利城防、军器制造,培养机关技艺,并且明确说,你若能掌握此等技术,我会推荐你至工部。

“工部上至侍郎,下至地方官员,人人都因刻板严苛,惹圣上讨厌,但圣上离不开其中任意一个。因为工部是礼朝的刃、盾、苦口良药。”

褚北桓清苦惯了,一时收到满屋子的书籍图纸 ,设备工具,受宠若惊。他把苏晗一说的话放在心上,在厢房内通宵达旦地学习研究。日子过得很快,一抬眼已过去一月有余。

近来早朝十分热闹,因为与北藩的十年之约已到,礼朝需要将质子阿斯亚恩归还。这十年来,北藩与礼朝一直是友好邦交,归还阿斯亚恩顺理成章,但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那么是何事让朝堂上的人惴惴不安?正

是由于北藩在这十年间换了个弑兄上位的新藩王,他是老藩王的弟弟,阿斯亚恩的叔叔,朝廷拿不准北藩的态度。

就质子归还问题主要划分了三个阵营:礼仪派,主张履行十年之约,为了彰显大国礼仪和风范;阴谋派,恶意揣度北藩,称其不想要这个质子,会在归还之际杀害质子,并以此为由发动战争;温和派,主张不归还质子,阿斯亚恩在礼朝金尊玉贵地养着,从刚来的9岁稚童长成现在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应当就是礼朝的人,可以派出使臣,与藩王进行谈判。

苏晗一官升四品,也需日日上早朝,她被这些派别言论吵得脑瓜子直疼,干脆放空心神,暗中观察圣上的反应。

圣上九五至尊,坐在龙椅上气定神闲地看着群臣吵闹,直至下朝都未曾给出什么指示。

如此情形重复三日,大臣们车轱辘话都翻来覆去说烦了,圣上才开口说道:

“归还北藩质子是礼法,是条约,是礼朝的信誉!质子是必须要还的,但是礼朝的国家安全更为重要!通武侯,你帅精兵,护送阿斯亚恩回乡!”

语毕,重臣皆哑然,朝堂上寂静无声。还是通武侯先反应过来,答道:“臣遵旨!”

苏晗一面无表情,心脏却是砰砰直跳。她再次感觉到了圣上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项决策看似周全,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因为太大材小用了。

通武侯是礼朝第一武将,礼朝与北藩边境的城池都是他收复的,不管新藩王老藩王都曾惨败于通武侯麾下。现让其护送一名质子回乡,传出去,甚至都有损将军风范。

但是足足三日,阴谋派靠自己的胡思乱想,描绘出种种险境,反倒让通武侯护送一事合理起来。真是奇也,怪哉。

纷繁复杂的朝堂像是被雾蒙上的深山,苏晗一仔细聆听着风吹草动,感受光的方向,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丝机会。

深夜,苏晗一回到屋中,翻箱倒柜地找出褚北桓特制的镜筒和一包粉末,她将其放于桌上,整个人栽倒椅子里,盘起了手中的珠串。

“是时候了,出来吧。”

房梁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个黑色身影一跃而下,他从暗中走入烛光,黑衣包裹下富有力量的身姿彰显着他高超的武功,清秀的面庞,过分白皙的皮肤更显得他眼神忧郁肃穆,此人正是本该死于狱中的白武。

“白武,你之前是做暗卫的,没什么人知道你的脸吧。”

“是的,只有周老爷和周府管事见过我。”白武恭恭敬敬地答话道。而他究竟为何活着,此事还得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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