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安娜的的小声嘟囔,君士坦丁努力地回忆着有限的几次去往大竞技场时看到的场景。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起身向着书架的方向跑去,并很快从那里抽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
“这是什么?”安娜看着君士坦丁有些费力地将这本装帧精美的书籍搬上了桌,好奇地凑过了头来观瞧。
原来是一本前朝不知何人所撰写的游记,看目录,作者似乎游历了帝国的几乎所有地区。
君士坦丁熟练的将已经有些泛黄的书页翻到了某一个页码,一张精心描绘的插图也随之映入了安娜的眼帘。
“我果然没记错,这本书里有相关的记载!”君士坦丁将手指向了书页旁的某一段文字,兴奋地说道。
安娜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君士坦丁所指之处,两个小小的脑袋凑到了一处,不约而同地念出了声:
“……啊,那座带着君士坦丁堡这座伟大城市上最神圣的冠冕,大竞技场!当我闭上眼睛,那往昔的喧嚣与色彩便如潮水般涌来。
若以目光丈量,那最为崇高与显赫的包厢,宛如镶嵌在巨大圆环上的一串稀世珍珠,它们的数量不多,却占据着亲吻上帝的最佳视角。
那是专为紫室的贵胄,头戴冠冕的总督们设置的。坐在其中,仿佛要与御座上的皇帝比肩,俯瞰着众生。
其下,是如帝国坚实基座般层层铺开的普通坐席,那是属于无数守法公民、殷实商人与诚实工匠的疆域。
他们的坐席构成了看台的主体,他们的欢呼和叹息,汇聚成赛场上最磅礴的声浪,决定着英雄的荣誉与党派的兴衰。
而在更高,更远僻的角落,那如海沙般不可胜数的廉价坐席。那里是属于水手,脚夫和一切卑微者的广阔天地……”
安娜没有将整段话看完,只是从这些修辞虽然优美,也过分繁复的长句里,寻觅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看着一旁那张精致的插画,在脑海中够想着不同席位的可能位置与数量,并最终为自己得出了一个还算满意与认可的数字。
“君士坦丁,你帮我算算,若是按这个数字和票价,假定最后门票售罄,我们可以募集到多少的金币?”安娜“求助”似地望向男孩。
她当然可以自己算,但她并不能表露出普塞洛斯还未教授给她的知识,否则恐怕即便单纯如君士坦丁,也要心生疑惑了。
男孩没有推辞,拿起了羽毛笔,便认真地演算了起来。安娜站在一旁,默默地在心中跟着他一起默算着。
假定大竞技场有400个贵族包厢,每个包厢的售价是20金诺米斯玛,那么单单只是包厢的收入便可以达到8000金诺米斯玛。
普通坐席则以5,6000席计算,每个坐席的售价为1银米尼阿里萨,每12银米尼阿里萨等于1金诺米斯玛。
即便如此,这些席位也能为他们带来大约4600金诺米斯玛的收入。
至于最次的席位,考虑到受众只是一些位于社会最底层的低收入群体,安娜将这些席位的票价定的很低,每席只收取10铜弗里斯。
这样这些工人们只需要付出几分之一日薪,就可以观察一场已经许久不曾组织过的盛大赛事。
当然,这些席位带来的收入聊胜于无,但安娜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民众的金币,而是他们为比赛造的势,也要让他们知道,帝国从未抛弃他们。
而有了这些人的关注,才能够激发和提升那些更高阶层的观众的优越感,让他们对于其他的一些为了募集资金而设置的小项目慷慨解囊。
君士坦丁的数学似乎不太好,在安娜早早就有了结论后许久,他才勉强给出了自己的计算结果。
以最理想的情况来估算,这场耗资3000金诺米斯玛的比赛可以为他们带来奖金一万多金诺米斯玛的收入!
很好,这与安娜自己的计算结果一致,看来君士坦丁没有算错。
安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笔钱在此时已算是一笔巨额的军费,虽然还不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战局,但至少可以稍缓父亲的燃眉之急。
她看着因得出的数字而兀自惊讶不已的君士坦丁,心下暗自好笑。
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其他一些想法,否则得出的结论恐怕会令他更加惊愕。
但看着心中的构想已经渐渐有了雏形,安娜满意地合上了那本厚厚的游记。
她有意留下了一些漏洞,等待着明日,又或者是几日之后,父亲来为自己指出。
毕竟一个三岁的孩子若是思虑太过周全,也是一件引人怀疑的事情。
安娜还不急着将自己所有的能力完全表露出来,她只需要一点点的,按照自己的节奏,将真实的自己显露在人前,便已足够了。
想到这,安娜收起了思绪,敦促着男孩回自己的寝宫睡觉去。夜渐渐深了,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而言,充足的睡眠时间是非常必要的。
“好吧……晚安,安……安娜。”君士坦丁犹豫着,忽然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安娜的名字,这一次,他没有为她加上公主的前缀。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的未婚妻,见她神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笑容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脸上。
“晚安,君士坦丁,祝你有个好梦。”安娜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犹带着欣喜之色的男孩,笑着说道。
*
第二日,即便有了父亲的求情与借口,在祖母的寝宫里,安娜还是得到了一场预料之内的叱责。
可她不以为意,讨好一个注定无法为自己所用的人。或许,登基之前的叶卡捷琳娜能够做到,而不论是之后的叶卡捷琳娜还是现在的安娜都做不到。
她表面乖巧地接受了祖母的训斥与教导,并认真地表示自己绝不再犯。可她的内心里,却在思考着那个还未完成的赛车比赛规划。
直到祖母的指责被引向了其他的地方,这才让安娜的思绪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这位严厉的皇太后身上。
“……我听闻,昨夜你竟然在没有女性监护人的情况下,与君士坦丁独自呆在书房里!
安娜,我必须警告你,这是一件极其轻浮,极其危险,也极其有失体面的事情。不论是你自己的体面,还是皇室的体面。
这一次,我可以体谅你的年幼无知,也可以容忍你的母亲没有很好的教导好你身为一名贵族淑女应当遵守的教养。
但只此一次,若再有下一次,你和你的母亲所受到的将不仅仅只是我的指责这样简单。”
安娜微微垂下眼帘,掩下心中的愤怒和羞恼。祖母虽然对她与母亲从来不假辞色,可这样毫不留情面的指责,却还是头一次。
究竟是谁向祖母透露了这件事,这并不难猜。安娜的眼角余光扫向了站在身侧的尤菲米娅。
昨日是她的疏忽,沉浸在了那场还未到来的赛事里,忘记了敲打这个始终徘徊在自己的身边,寻觅着错处好像皇太后邀功的耳目。
可是……安娜心念一动,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将尤菲米娅的立场大喇喇地摆在父母的面前。
至于这个女人最后的命运将走向何方,就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安娜!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的话!”祖母的怒斥在耳畔响起,安娜抬起了头,露出一副受到了惊吓似地,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爱。
“安……安娜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听着小姑娘抽抽噎噎地回答,达拉西妮重重叹了口气。
“安娜,或许我今日的态度会被你认为是不够爱你。但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对你的心中有足够的爱,才必须严厉的指出你身为一名女性,一名公主言行中失当的地方。”
达拉西妮一边说,一边看着这种与伊琳妮相似的漂亮脸蛋,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担忧。
皇室的公主,可不是只要美丽就足够了。
她从不认为对待孩子们严厉,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甚至,考虑到在这个时代,若是惹出了风流逸闻,女性总是更容易陷入流言中的那一方,她认为对于女孩子管教更加严厉,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似乎也从未意识到,同样身为她的孙子与孙女,她对于那些男孩们,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安娜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用低垂的头掩去了脸上的不屑。
她从不以行为出格为耻,相反,她深信没有人能够依靠谨言慎行而取得成功。
只有没有野心的傻瓜才会真的将祖母这些奉劝她遵守礼节的话奉若圭臬。
安娜乖巧地垂首聆听着祖母的训诫,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闪烁的寒光。
当达拉西妮皇太后终于结束训话,示意她可以离开时,安娜依礼告退,姿态无可挑剔。
然而,在她转身的瞬间,那抹属于孩童的怯懦与顺从便从脸上飞快地褪去了。
她姿态优美地走出皇太后的寝宫,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一个计划最终在她心中渐渐有了轮廓,尤菲米娅,是时候刚让你明白,谁才是你真正应该效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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