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照例用热可可迎接从墓园归来的布鲁斯少爷，后者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眯起眼发出满足的叹息，于是阿尔弗雷德自今早苏醒时起就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现在是如此了解布鲁斯少爷的口味，就连布鲁斯少爷对甜味的偏好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加的部分也能精准把控，若将他的履历梳理一番，恐怕也是有志者事竟成的经典案例。
天晓得，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绝非天生就做得一手好菜，特工与厨子压根算不上同行。直到那不幸的夜晚，他的工作都更接近于韦恩家的安保主管，但“保护一个孩子直至其长大成人”涵盖的内容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比如说，他既不能在凌晨两点把厨师叫来准备饮料，也不能放任布鲁斯少爷在衣柜里蜷缩到天亮，剩下的选项就很明显了。
后来，随着阿尔弗雷德的厨艺日益精进，老宅里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他们最终解雇了厨师。有一天早上，理查德少爷也在场，似乎是在关于噩梦后重新入睡的话题中，布鲁斯少爷提起了阿尔弗雷德的第一杯可可。味道很怪，他笑着评价道，糖放多了，还掺有一大堆没化开的可可粉团。
“啊，我太羞愧了。”阿尔弗雷德以充满戏剧性的腔调回答，令理查德少爷咯咯直笑。
“我觉得这样更好。”布鲁斯少爷却认真地说，“这杯对我来说非常珍贵的东西，它的味道也足够独特。”
也许是迪克少爷的遭遇迫使他鼓起勇气直面那段可怕的时期，又或者，成为父亲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带给一个人排除万难的决心。阿尔弗雷德一秒钟都没仔细考虑过自己会有孩子的可能，包括意外性质的拥有——他可不是粗心大意的毛头小子，自然，他也不会违背职业素养去问前雇主他们因何判断自己准备好了要迎接一个新生命。结果当他迫切需要那个答案时，他已经错过了所有机会，只能一步一回头地摸索前行。
“有什么情况吗？”
“冰山俱乐部发出了今晚七点送货的指示，警方也拦截到了，目前为止一切按计划发展。”
“顺利的话，GCPD就能解决，蝙蝠侠不需要出面。”凭吊期间布鲁斯所有的通讯设备都保持静音，所以他正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操作蝙蝠电脑跟进哥谭和正义联盟的新情况，“以防万一，我今晚最好还是出去盯着点儿。”
确认一切太平，布鲁斯少爷又拿起了私人手机。显然他收到了问候，没有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单手回复，而是放下可可，抬起手机开始打字。这拙劣的掩饰下，发信者的身份十分明了。
“看来肯特夫人并没有完全抛弃您。”
“‘抛弃’这个词很不准确，我不是她的儿子，相反，我是间接导致她儿子回不了家的人。”布鲁斯少爷的维护立即像暴雨一样浇在阿尔弗雷德头顶，“她还愿意在这一天问候我，我已经很惊讶了。”
上个月年轻的肯特先生不走门离家之后，肯特夫人坚持支付了布鲁斯少爷联系的维修工人的工资，并表示感谢以及陈述她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无需再接受额外帮助。这是个十分友好的拒绝，布鲁斯少爷自然全盘接受，只是悄悄将在播种季前说服肯特先生回家帮忙列进了计划，同时勒令禁止阿尔弗雷德以任何形式对克拉克少爷提及此事。
“我对于在这个感人至深的小故事里扮演反派已经有点厌倦了，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我向您保证，我从来没讨厌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布鲁斯从手机上抬起眼，做了个完全不相信的挑眉。
“我承认我对克拉克少爷有些粗鲁，他在我这里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我也很愿意在他恢复正常之后向他道歉。但眼下这是必要的——某人得给他划出界限，而您显然做不到。”
“我可以——”
“您，秉持您的一贯风格，过度责备自己的失误，坚信自己需要对他的现状负全责，而那绝非事实。”阿尔弗雷德专心致志地用拂尘拭去桌面不存在的尘埃，好吧，他能看出布鲁斯少爷的某些处事风格是从哪儿学来的，“我当然明白克拉克少爷不该为他处于受创状态下的行为受到责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越线时不该被阻止，或至少被提醒。只要他不离开或报复人类，或许再加上给予肯特夫人适当关怀，那么只要对象是您，他无论做什么都可接受——您一直在对他发送这样的信号。我无法阻止您以您认为恰当的方式自我鞭笞，但我也得继续我接受托付而且宣誓必将终身坚守的事业。”
【关于我们的遗嘱，我和玛莎想征求你的意见，阿尔弗雷德。你是我们最信任的朋友，万一我们将来出了任何意外，我们希望布鲁斯能由可靠的人保护和照料。】
“他……他没那样想，实际上，我觉得他的看法和你比较接近。”布鲁斯少爷的单词不断绊倒在嘴里，“不管你信不信……他为同样的理由批评了我。”
“很好，我相信他已经充分明白了——蝙蝠侠不杀人，但有人会为布鲁斯?韦恩举枪，无论是面对地球人还是外星人。”
“他确实明白。”布鲁斯讷讷，像是他才十岁、刚砸坏了什么东西，“但别那么做，你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
“谨遵您的意志——哥谭和公共利益优先，既优先于我的生命，也优先于您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保证。”
餐厅安静了有一阵子，布鲁斯少爷终于发出了他深思熟虑的回复，起身将杯盘放进洗碗机，阿尔弗雷德隔着玻璃观察为晚餐准备的慢烤羊肉卷，对它的色泽满意地点头。
“别太担心，布鲁斯少爷，我认为克拉克少爷近期大有进步，肯特夫人也会意识到这点的。”
“只要他继续逃避回家，这些进展对玛莎来说就没有意义。我告诉她那晚的真相时，她正忙着为克拉克复活而高兴，但现在，显然克拉克仅仅是活着对她来说已经远远不够了。她真正看到我对她儿子做了什么——不是说克拉克对她控诉了我之类的，而是她能直观地感受到，他并没有完全回来，有一部分的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布鲁斯阴郁地回答，开始回复工作邮件，“在见到伤害的真实样貌前，原谅要容易得多，这很正常。而且考虑到我父亲对待克拉克的方式，我觉得这还挺公平的。”
噢，布鲁斯少爷越来越擅长这个了。阿尔弗雷德必须假装自己的胸膛没有像是被爪钩枪击穿，无论布鲁斯少爷曾多少次想要向已故父母寻求答案，都不会比阿尔弗雷德自问是否令他们失望的次数更多。可假设他没有，那又意味着他占据了本不应属于他的位置。
“不，这毫无公平可言。”阿尔弗雷德轻声说，毕竟眼下要拿出严厉的语气有点儿困难。
“克拉克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还包括幸存者内疚，他的亲生父母在最后时刻拼尽全力送他逃离即将毁灭的氪星，尽可能将氪星的知识录入飞船的记忆体中，让他能了解自己的母星。他们深爱着他，他觉得自己选择人类是对他们的背叛。”布鲁斯少爷语调平稳，两眼死死盯着屏幕，肩颈紧张地前倾，“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回答他的疑问——他对人类的爱证明他们的托付是正确的，这恰恰是对他们的意愿的真正贯彻。因为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的人完全做到了。他们如果能知晓，一定会欣喜自己作出了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们必将以自己的儿子为傲。”阿尔弗雷德一字一顿地陈述。
没错，他们会的。
“……听起来相当振奋人心，我就这么告诉他吧。”布鲁斯轻快地说。挺好，阿尔弗雷德也认为今天的抒情已经超份额了。
一些新的东西正在布鲁斯少爷原本逐渐枯竭的生命中滋长，长期苦行积累的点滴变化似乎终于要达到质变的临界点，导向阿尔弗雷德一直期待但一度以为无法抵达的未来。行至今日，他们能互相为对方不确定的问题背书，这意味着或许他们干得都还算不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