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太阳灯开启两小时后,布鲁斯照例把点心端去湖下的蝙蝠洞——没错,这已经成例了。红太阳光能令超人暂时失去超能力,而且他显然还没重新养成规律进食人类食物的习惯,这意味着随着他的逗留时间增长,低血糖的风险也相应升高。
隔着被光染红的玻璃,布鲁斯看见超人正蜷坐在垫子上,两臂抱着膝盖,满脸沮丧。他在门口放下餐盘。原本他考虑过要开个小窗口以便将盘子推进去,但那太像探监或者养宠物了。
“我会跟巴里道歉的。”克拉克闷闷地说。
“你说的话其实没错,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他的加速度不足,在达到抽真空的效果前更有可能造成火势骤然增大,伤到他自己和周围的人。”布鲁斯略过了这来自超人自己的经验那部分,反正克拉克显然也不需要他的提醒,“你只是没必要那么严厉——真不敢相信是我在说这个。”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克拉克对着自己的手喃喃,完全忽略了他拙劣的玩笑,“他已经吓坏了,而且很内疚,但我冲他大喊大叫。”
而且在被制止后,你怒气冲冲地上演了一场极限低空飞行秀,虽然速度快到相机无法捕捉,但撞到超人能否保险理赔的话题还是在一小时前登上了推特趋势,连同“情绪化的超人”一起。啊,关于第一个理赔者应该是蝙蝠侠的玩笑大概有点过头。
“你对写日记怎么想?”布鲁斯问。
“写日记。”克拉克重复道,没有明显的赞同或抵触,“又一个心理治疗技巧?”
“情绪无能和幸存者内疚的推荐自我调整方式都包括写日记,有助于情绪识别和释放。比起难以获得的专业治疗,我倾向于先尝试操作相对简单的方法。”布鲁斯回答,“当然,我不是心理咨询师,但在我们找到绝对不会突然跟反派上床的咨询师前,你恐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也不觉得我有。”克拉克轻笑一声,抬起头,双眼在红太阳光照耀下有种古怪的艳丽,“你试过吗?”
“嗯,我每天都写工作简报,它们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日记,但我觉得多少管用。”布鲁斯抱起胳膊,抵抗开门走进去的冲动,“通过阅读对当时行为和思路的分析,我能看出来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处于何种情感的控制之下。更直接的情绪表达……不适合我。”
他直到最近才能重读黑零日后那两年的简报。毁灭日前他对其中有关谋杀超人的线索烂熟于心,毁灭日后的几周则是为了拼凑出卢瑟的整个计划、推导它的形成和实施过程,然后它们被挪到角落,理由是为正义联盟相关的材料腾地方。再度点开那些写满仇恨、狂热和自我放弃的文件,就像是揭开被污染的创口,倒上一整瓶双氧水。是的,他曾是一名凶手,而且成为凶手的潜力仍然蛰伏于他体内,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同伴。他一直都有阿尔弗雷德,但阿尔弗雷德与哥谭和蝙蝠侠的牵绊太深,更多的时候只能确保他在毁灭自己时不是独自一人。
——而那同样是他必须留在界限这一端的原因。
“克拉克?肯特也没怎么写过真正的日记,不过他的写作生涯是从相当接近的东西开始的。他擅长捕捉环境、语言和人们的反应,将身边发生的事描述得生动形象,得到了很多表扬,但几年后他在如何将故事转变成观点方面遇到了麻烦。这个问题一直延续到我入职星球日报之后,那阵子路易斯和佩里骂我最多的就是过分拘泥细节,文笔拖沓,观点不够集中。”他一定注意到了布鲁斯在假装自己没留意到人称代词的转变,略带挑衅地扬起眉毛:“对,我。”
第一印象使然,布鲁斯曾以为肯特记者会是与莱恩类似的尖刻犀利的类型,然而实际读过克拉克的报道后,他发现虽然字里行间充满对贫民窟住客或矿山事故受害者的同情与对体系性压迫的愤怒,但克拉克更着重于呈现而非表达,像个耐心细致的观察者。
“我喜欢你的文章。”布鲁斯说,“也许没那么有煽动性,不太适合互联网时代,但我始终认为全面的真相本身就有赫拉克勒斯之力。”
戴安娜会笑话他的,他跟她一起工作太久了。可下一秒,克拉克起身与他面对面,所有念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运作中的红太阳房持续发出轻柔的嗡嗡声,空气似乎随之在两人之间震动,超人抬起一只手,贴在他们之间的玻璃墙上。即使清楚那玻璃扛得住□□,眼下的克拉克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它,有一瞬间布鲁斯还是为被捕获的预期战栗了。
“我会试试的。”克拉克说,像个宣告或承诺,“我想好起来,无论得花多久,我都决定要好起来。”
布鲁斯的喉咙哽住了。蝙蝠侠曾无数次试图引导哥谭的普通人步入新生活,他知道更合适、更专业的回答,能更恰当地表达支持和鼓励。他想他是累了,阻止死亡已是千难万难,小心翼翼地背负一份复生的希望却更令人殚思极虑。
他说:“谢谢你。”
恢复之路不会因一句宣言而成为坦途,克拉克曲折前行,布鲁斯同样有自己的问题,而且世界不会停下来等他们痊愈。针对单个超级英雄的声音汇集成超人类威胁论的浪潮,政府的人四处窥探,犯罪、战争、恐怖袭击从未停止,联盟内部对于干涉事务范围争议不断。联盟最接近分崩离析的时候是卢瑟与疯帽匠合作操纵超人那次,克拉克拼死抵抗的同时,布鲁斯拿出了制服超人的后备方案。事后,面对闪电侠半开玩笑的询问,布鲁斯忽地下定决心,明确地回答:“不,我对每个人都有计划。”
意料之中,这在联盟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布鲁斯一再地明确表示自己在此事上不会让步,无论接下来蝙蝠侠是否能留在联盟,针对超人类的后备方案都不可能删除。他不打算以任何温情脉脉的修辞来美化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连阿尔弗雷德都忍不住在他身旁翻白眼,唯一的好消息是尽管克拉克在控制解除时明显处于惊恐发作的状态,但并没有撤回自己的决定。
布鲁斯缺席了瞭望塔上的第一次联盟会议,但会议开始三小时后,他恼怒地发现所有人都凭空出现在了蝙蝠洞。
“我们联系不上你,所以我和维克多重置了泽塔射线的坐标设置。”超人表情无辜,“我们达成了一致,所以根据联盟议事规则,即使蝙蝠侠不参与表决,这项决议也能成立。”
布鲁斯冷笑,“如果你们非得走一遍流程——”
“我扣下了你的退出通知,其他人还不知道。”戴安娜平静地说,“跟超人谈过之后,我同意应该从不同角度考虑保护人类的方案,但我绝不会原谅你的隐瞒。我早就告诉过你,坦诚是唯一真正高效的方式。”
“是啊,你们知情以后花在决定怎么看待这事上的时间足够达克赛德毁灭人类十次。”布鲁斯嘲讽道。
“那是因为你——”
“好了,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完全可以保留各自的风格,会议解决的是关系联盟共同行动的事务上的问题。”克拉克插话,他现在倒像个货真价实的联盟主席了,“具体到今天的会议,最重要的议题是——联盟是否应当为类似三个月前超人被控制事件的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这是个相当有目的性和倾向性的提法,布鲁斯瞪着他,直到他再也藏不住那抹笑容。
“结论是,非常有必要。”超人宣布,“但这一结论是附条件的:知情权对于维系联盟内部信任同样重要——不是对具体方案,而是对后备方案的存在本身。将来吸纳的新成员必须知道自己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是联盟的假想敌,而且这点上人人平等。”
“虽然我觉得一旦蝙蝠侠变邪恶我们就全完蛋了。”闪电侠小声说。
“我希望我的方案不是电脑病毒,但我猜多半是。”钢骨听上去很郁闷,“比起一台电脑,我更喜欢被当成橄榄球四分卫来对付。”
“太合理了,罪犯控制你肯定是为了打超级碗。”海王忍不住讽刺道。
“当心想听鱼说话的人吧。”钢骨反唇相讥。
“对了,我们顺便通过了绿灯侠和火星猎人的招募方案,不过纳新需要全体同意的事项,如果你收回退出意向,仍然能一票否决。”克拉克补充道。
“你不能就这样把这事揭过去。”布鲁斯说,而克拉克居然摊开两只手,耸了耸肩。
“怎样?开诚布公?开门见山?开放透明?我看不出这些词有什么不好的。”
布鲁斯给了他一个凶恶的露齿笑,“你大可一直玩你的文字游戏,但我们都知道我不可能做到毫无保留。我不是那类人。”
“很遗憾,人类社会的常态就是与秘密共生,仅就这方面而言你并不特殊。”戴安娜说,“方案本身由你和超人完善以及判断实施必要性,但后备方案条款由我监督实施。我能接受秘密,但不接受恶意隐瞒。如果我判断后者存在,那么无论你是不是那类人,布鲁斯,恐怕你都必须成为那类人了。”
不止一个人瞟向了她腰间闪闪发光的真理之索,布鲁斯由内而外地不喜欢这个主意,但要是他继续拒绝,阿尔弗雷德估计会把他扫地出门。
“明白了。”他说。
“我会试着阻止她的,但别抱太大希望。”克拉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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