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你终来了。”
钟繇在尚书台内室等着,手中有折,面露不安,唯是见荀彧前来,方才释然。
“元常是有何事?”荀彧鲜少见钟繇有难事,见他目光闪烁,就知是有事要与他说。
钟繇把手中的一本公文递给荀彧,荀彧接去后,一边向内走一边道:“曹司空录尚书事,平日是我送这些公文让司空过目的,只是——”
这时,钟繇压低了声音,与荀彧道曹操喜怒无常之事。他道:“文若今早不是去面圣了吗?司空回来了,我便按例送公文去,虑司空繁忙,只送了记许都粮的公文,可这公文送至,司空看了就直接扫去,公文被摔了一二卷,得再缝了,桌上墨亦被扫下,有三四卷还泼上了墨。”
荀彧所闻,双手叠得稍紧,目色不安:“有损的需再补来。”
“我自然知道,已安排人誊写。”至座位处,钟繇与荀彧二人皆落坐,钟繇只觉如坐针毡,他看面前堆叠公文,叹气:“我私问郭祭酒时,只道司空在归许都途中便如此,很是性情无常,睡不安稳,有次夜间险些杀人。”
“奉孝也劝不住?”荀彧闻而惊异,他原是与荀悦一同入宫讲学,等他现在出宫回来得知曹操回来的情况,已是快黄昏了。如此情况实在影响不好,他又想曹操一向最为信任郭嘉,他们性情相投,若是他来劝,未必不能劝住。
钟繇摇头,见荀彧的面容,反是笑出声:“他告假了。”
荀彧都能猜得到,郭奉孝这是不乐意伺候,溜走了。
“司空既回来,我原也是要去见的,元常莫忧,这些公文我来送就是。”荀彧亦不想让尚书台停工,便揽下此事。
“文若定小心,司空怕是因失子、失将而痛。”钟繇道:“恐张绣才是他心结。”
闻此言,荀彧起身道:“司空心胸宽广、豁达明理,丧痛虽自哀,但不会因此而向无辜重臣动怒,如此迁怒,大概有他事。”
事实也如荀彧所料。
荀彧至司空府,至曹操所在的书房的廊路时,发觉果然人人不安,神情异常。荀彧见此仍然不为犹豫,经通报之后直接就走了进去。进去后,荀彧发现曹操背着他,坐于空地,还沉默不语,手似握着什么东西。
一般情况荀彧来了,曹操都会热情相迎,而此时不同,曹操听传报,也见荀彧来了作揖了,只向他点了头,随后满目怅然,看向窗外,颇有万念俱灰之意。
只是窗户未关,冷风袭入,吹乱人的发鬓。
有曹操示意了,荀彧这时才平身,他不愿打破这时静谧,既曹操不言,他也不语。荀彧起身行时,见一隅有琴,则走至一侧,安然入座,轻拨琴弦。荀彧弹琴弹得认真,不知曹操的目光渐从浑噩中苏醒,慢慢移向于他。
文若永这般安宁美好,若非生于乱世,也定是喜岁月静好的温润公子,与他曹操是八辈子打不着的。曹操想着,随后闭眼,他听着抚慰他心的琴音,他好似见到潺潺流水与摇曳暗火,只都看不清,他能感受的唯是水雾朦胧、火光缭绕。
一曲终了,余音绕耳畔,好似水波潋滟。
“文若仍记得要为我弹一曲,只是我终究轻敌了。”曹操出言罢,又是长叹,目色消沉,低落于地面。
荀彧起身向曹操走去,寻来一垫,再端坐于他对面,目光落于面前人,轻声道:“明公仍可信彧。”
幽幽香气,清润声音,想来温柔乡便是如此罢。
曹操自不辜负,低头把手中揉皱的信递于荀彧后,他前倾拥住面前人。好香,曹操想,他一闻见荀彧身上的香气便舒心;好软,臂一抬便能把人搂入怀中,腰也好纤细。曹操呼吸声渐均匀,哽咽之音也变得轻了。
荀彧左手轻拍曹操的背,右手把信举得近些,他迅速扫视帛上内容,原是袁绍所写的讽刺信。看完后,荀彧心中有底,便道他知道了,把信放于一侧。
听见荀彧之言,曹操松开他,深呼吸之后对上荀彧眼睛,道:“袁绍势大,兵精粮足,我恐不敌他。除此之外,我还需抗吕布、面刘璋、对羌胡,如何能行?”
“怎会不敌,明公于度、谋、武、德皆胜于袁绍。然吕布勇而无谋,刘璋偏安一方,羌胡一盘散沙,如何为惧?”荀彧声音仍然轻柔,只是眼更明,他直视面前人,目光坚定且不曾有退。他知曹操非是常人,他深谋远虑,心中必然早有思量,虽袁绍势大,但曹操要走下去,迟早与袁绍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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