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次化疗下,方遇之的情况似乎有在好转,学校的生活,或是医院里化疗,好像一切都在好的方向进行。
最后一次化疗的结果还不错。
有时候,连他身边的人都有错觉,眼前这个真的是病人。
班上的老师同学,学校里认识他的人,身边的朋友,跟他相处的时候,会很自然的忘了这一件事。
直到——
“班长!”
方遇之直直的从椅子整个人摔倒在地下。
课堂上,同学们的乱了阵脚,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一声巨响。
年轻的老师还没说完的古文解释戛然而止,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丝茫然和无措。
在方遇之倒下那一刻已经上前的楚衡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遇遇,遇遇。”
方遇之像是找不多呼吸的方法,吐了一滩又一滩的血,手脚越来越冰凉,看人像是隔了一层星星点点,想晕,但思绪却异常清醒着。
他看到眼前的楚衡一声一声的叫着自己,周围人急冲冲的围了过来。
他想说一句别担心,只是一张口又是血。
“不要怕。”方遇之微微张着口,说着。
老师立即打了120,楚衡紧紧抱着方遇之,一声一声的喊着,遇遇,班长,小遇,喊得是颠来倒去,只觉得周围吵的有点头痛。
听到已经叫了120的老师,朝老师的方向说道“让电话转接到临江羲和私立医院。”
老师也不含糊的说道:“对,临江市七中,直接转到临法羲和私立医院,嗯,是,是那医院的患者,好的。”
等到救护车来不过十分钟,他有点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
付鸣礼知道这件事,直接和楚衡负责跟车,让老师先管理着这班里的学生的纪律。
“没事的,小遇。”楚衡一遍又一遍的说道。
方遇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身上插满大大小小的管道,是不舒服的,是不适应的不舒服,浑身都难受,想把插在身上的管子给拆除。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那些大大小小的管道,就像连着身体的丝线,他就是靠这这丝线扯着自己活着,也把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拉扯着。
严析跟他说,这时候醒来不如直接睡过去。
再过了一天,他完全明白了严析说的意思。
身上的各种不适是其次。
夜晚周围是白炽灯的亮,早上是白日灯的亮,下午依旧是白炽灯的光亮。
Icu这个地方,是没有黑夜和白天的。
只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机器时不时传出来的警报声。
被折磨的完全睡不着……
他觉得进icu是比死亡更恐怖。
医院的探视时间还是比较宽松,私立医院的原因,比普通医院的icu病房贵上几倍,人也不多。
只要观察病人的状况和家人的意愿,时间上一般可以宽容。
根据医生的指示,戴好口罩,换上隔离衣物和消毒,才能进病房。
一次最多能进来两人。
看见进来的是自己的父母。
方序作为研究员,大多数时候是冷静和理智的,就连听到他得了癌症的消息,也更多的是理性处理。
他难得见到自己父亲这么不冷静的样子,这是死死的看着自己,眼睛有些红。
赵琳把头埋进丈夫怀里,下一秒就哭死过去。
“不用怕,很快就会好的。”赵琳颤抖的说道。
哄小孩呢……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方遇之眨了眨眼,手势做出写字状,一旁看着的护士机灵,马上给他笔和本子。
我没事,楚衡怎样了?
说到楚衡,方序看向他儿子:“你和楚衡是怎么一回事?”
我以为你默认了。
方遇之安静的看向他们,当然,他也不信,他父母什么都没看出来。
知道是一回事,但真正的听他儿子说是另一回事。
方序一下子无奈,也染上了几分悲凉:“你呀,这是害了人家孩子。”
提到楚衡,连赵琳都难过起来。
“他在外面,守了你快三天,不肯离开,严医生让他进来,他也不肯进来。”
“只是一直坐在那也不说话,不说话,也不肯走,说什么都不听。”
我想见他。
楚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方家父母的一句,他想见你。
他像是这句话驱使着一样行动,他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是无知觉的,连怎么到了这病房,他好像都是没有意识到。
他就在方遇之旁边坐下,眼睛里只有对方,就像是本能驱使一般这么做着。
楚衡。楚衡。楚衡。
方遇之一遍遍的在本子上写着这两个字。
每写一次,楚衡只是看了一下本子,他写的字,又看了一下他。
方遇之干脆扔下笔,抓着他垂在旁边的手。
在他手上画什么一样,一点一横。
楚衡脑子才有些转动,他在画什么?
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拾起来一样东西。
摩斯密码……
“h e a r t?心脏。”楚衡的声音有些哑,含糊不清的喃道。
然后又马上紧张了起来:“心脏不舒服吗?”
你
楚衡按了下自己心脏的地方“我害怕。”
我也害怕。
方遇之用笔写道。
毕竟,面对死亡和离开,都是第一次。
我很怕,由其进了这病房,我连看到这些设备我都害怕。
打针我害怕,气管我害怕,呼吸机我害怕,看着流动的血液我害怕。
看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我害怕。
白炽灯我害怕,机器的警报声我害怕。
周围的护士医生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害怕。
楚衡,小严医生说我活不过这个星期。
他说我昏睡无意识要舒服很多,睡一觉直接就过去了。
我害怕,睡不着。
楚衡看着本子上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打在他身上,眼睛都红了。
到最后忍不住不断落泪,头埋在病床上,哭的差点没背过气来。
好像是把这些日子的难过,悲伤,遗憾,不舍,一下子都哭出来。
把心里一直积压的所有郁结都哭了出来。
淋漓尽致的大哭了一场。
就像是要把眼泪流干。
哭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方遇之手揉着他脑袋。
他看向方遇之的时候,发现对方在本子新的一页上都画了一个q版大哭的自己。
……
方遇之疑惑的看向他,脸上写着,不哭了?
“你害怕?”
楚衡用古怪的语调说着这三个字。
方遇之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害怕的。
在icu生不如死,一分钟能想一百次死亡,并想了一百次把自己作死的方法。
但看到你进来时那个样子,才知道icu也不过如此。
“遇遇。”楚衡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方遇之点头。
那小衡,答应我,找一个心理医生,你应该知道你心理状态不太对。
“遇遇……”
不要忌药讳医,就算不是现在,等、过几天。
楚衡一下子抬头看向他,死亡就是一个问题,现下是直直的摆在两个人面前。
方遇之对他的情绪太敏感了。
演讲时看的挺开的,现在怎么就看不开了?
“演讲我还日常说一寸光阴一寸金,莫向光阴惰寸功。”
“只要你点一个题,白马非马我都能给你讲一篇出来。”
……叫你演讲,不是叫你辩论。
“我觉得差不多。”
两人谈笑着,看着他两人模样,护士进来了几次,又忍不住出去。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护士见方遇之精神有些不佳,才进去说探视时间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楚衡来探病,病房里的氛围总是很愉悦的。
谁都没谈生死,他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很多东西。
第六天,方遇之的状态比往日都要好。
他和往日一样跟楚衡聊着,只是早就过了探视时间。
方遇之写道。
今天,待久一些。
楚衡,我有点害怕了。
精神异常的好,脑子比以都要清醒,身上像是多了一线活力。
楚衡进来就感觉出了什么,一直不敢往那方面想。
小衡,你喜欢做什么东西就去做。
你总是照顾着我的喜好,我也很喜欢那个和朋友一起意气风发的你,叛逆的,张扬的,肆意的。
第一次见你们一群人烂尾楼玩跑酷,我tm快吓死了,但我又觉得那才是你。
楚衡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写下去。
“遇遇,我听你的话。”
方遇之安抚的拍着他手背。
那就做你觉得开心的事。
其实,我那个时候想的是,等你跑完,直接把你腿给打折,直接把你锁在房间里。
我还准备这么干来着,就是慕子非把我拦了。
楚衡定定的看向他,然后可耻的想了一下那画面。
关系变了,面对一些事情的心态就变了。比如,现在听到这些话,想的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画面。
方遇之哭笑不得。
你在期待什么?思想纯洁一点,小朋友,我那时是很认真在生气。
“你纯洁,怎么猜到我想什么。”楚衡瞥了他一眼。
嗯.....也没多纯洁,我刚也想了。
可惜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楚衡哭笑不得,又心疼这人千方百计哄着他。
“你父母,还要你哥都在外面,要不要见他们一下。”
他知道方遇之的家人都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自己,可是,这样太过自私了。
我想见一下我哥,爸妈,就当我是不孝子。
他想了下,还是在床头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楚衡。
你看着交给他们。
楚衡看了一眼信的内容:“这时候,就不能坦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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