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谢,反倒让洛景澈有了那么一丝受宠若惊。
但他仅仅只是眸中闪烁一秒,便掩了下去。
毕竟,救下明苍朔,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他犹豫了一瞬,开口道:“不知明将军……”
明月朗沉吟片刻道:“父亲如今,已在边北。”
洛景澈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其中内情。
他只知明苍朔并未真正因病缠身而昏迷不醒,却不知明将军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转移至边北。
这竟是明月朗自己做的一场局啊。
合作时间久了,偶尔他也会在恍惚间沉溺一瞬于明月朗对他的善意与关照。
可明月朗从来不是一个只是有着纯粹善意的人。
他在战场中长大,又在洛景诚身边数年。
又怎会是一个不留后手、不知算计的人呢。
明月朗见他神色略有异,顿了一下,轻声道:“此事并非有意隐瞒陛下,只是兵行险招,无法不防。”
洛景澈露出他一贯的公事微笑:“朕明白的。”
殿内气氛骤然微僵。正在明月朗想再度开口之时,洛景澈却先一步道:“既如此,小将军再帮我出宫一次吧。”
明月朗皱了皱眉:“……陛下如今是病弱之体,又正值多事之秋,有何要事需出宫不可?”
洛景澈道:“没钱。”
明月朗错愕了一秒。
洛景澈坦然回视:“我没有钱。”
“国库空虚,我根基薄弱更是自身难保,”他低垂着眸,配上病弱苍白的脸色更显低迷,“此次遣兵调将,更是雪上加霜。”
明月朗干声道:“……实乃微臣之罪过。”
“思来想去,唯有一路来钱最快,”洛景澈看着他,“想必那极乐坊……”
明月朗额角一跳。
“只是我不了解赌坊,一般如何赌?何谓输赢?”洛景澈状似苦恼,“小将军你懂其中门道么,能否传授一二?”
明月朗见他一副懵懂模样,却敢想去那销金窟试水,更是气笑:“陛下还准备去那里吗?”
见他不语,明月朗叹了口气:“银钱一事,臣会为陛下想办法。”
“是么?”洛景澈轻笑了下,“小将军不怕朕狮子大开口,什么都敢要吗?”
明月朗见他笑容,心下微松,勾了勾嘴角:“如今陛下与臣是一条船上的人,陛下有什么想要的,无需这般拐弯抹角,”
“臣能做到的,自是在所不辞。”
洛景澈笑容真了两分:“密道。”
明月朗神色一凝。
“朕要宫中与秦妃故居里的那条密道尽快打通,”洛景澈声音微沉,“京城中藏着的东西更为致命,朕不能被困于这四方天地之中。”
“陛下此言,臣铭记于心。”明月朗躬身道,“还请陛下放心。”
见明月朗领命而去,洛景澈微眯了眯眼,独自思忖。
刚才他那一番话,明月朗大概明白了自己是让他去极乐坊再查探一番的意图。
这条线交给明月朗,自己尚且放心。
……只是国库的空虚肯定不可能仅靠这一点补足,现在要盯上的,可是真正手里握足了大量银钱的人。
只是一想到这人如今刚损失了一大笔,洛景澈心情尚可地弯了弯嘴角。
南芜。
一只成色极好的青玉杯盏被摔碎在地发出极其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主人暴怒的声音,厅堂里候着的成群下人无一人敢抬头。
“本王那一千三百余兵马……”洛景诚红着眼睛怒吼,向来温润伪善的面孔再也掩饰不住怒气,“明月朗怎么敢的?他怎么敢!”
前来报信的信使大气不敢喘,垂着头不敢应声。
洛景诚急促地呼吸着,手指青筋根根暴起:“蒋相还让你带了什么话没有!”
被点名的信使如惊弓之鸟般抬头喏喏道:“……没有了。明将军人不见人,生死不知,蒋相只说此事蹊跷,让王爷您按捺住性子,莫要再此时轻举妄动。”
“……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话!”洛景诚暴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还要本王如何按捺住?等到他洛景澈大权在握,等到本王再无翻身之日,他便满意了?”
信使生生受了这一脚,捂着胸口跌倒在地,连痛都不敢呼一声。
一直在一旁候着的谋士苏哲适时开口:“王爷,事已至此,还需想想该如何破局啊。”
“还用你说!”洛景诚怒声道,“本王养着你们一群废物,临到头来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哲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倒也不恼,只拱手道:“在下倒觉得,或许还有一法。”
洛景诚神色阴晴不定地听完了他俯在自己耳边的碎语。
沉默良久,他开口道:“给殷府下拜帖,就跟他说本王同意他上次的提议,让他来王府商议吧。”
苏哲掩下眸中喜色,沉着道:“是。”
-
休养了数日,洛景澈身体终于逐渐见好。他招架不住安顺连日的絮叨,走出宫室去花园里散了散步。
天气渐暖,不知不觉中已至初春。天色晴朗,洛景澈心情难得轻松了些许。
他正眯着眼在亭子里小坐,便听闻不远处竟是传来有几位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前方似是有一亭子,以茉妹妹,我们去那里小歇片刻可好?”
洛景澈微顿一秒,想要避开却是已来不及。
两个少女携手而来,身后只跟着两个丫鬟。说话的那位长相清丽温婉,颇有大家闺秀之貌,而她身侧跟着的那个娇俏女子却是十分眼熟。
见亭中有人,两位女子皆是一愣。待看清人脸之后,屈以茉睁大了眼睛,瞬间红了脸。
“……臣女屈以茉,参见皇上!”
身侧的濮莹玉轻轻捂住嘴,似是十分惊讶,随即袅袅婷婷地开口见礼。
“臣女乃昌国公府濮莹玉,参见皇上。”
洛景澈自是也认出了屈以茉,却不由得在濮莹玉身上多看了两眼。想起屈以茉的心思,他微微颔首后便想先行离开。
屈以茉见他要走,深吸了两口气,颤着声道:“……皇上,臣女还未曾感谢您上次的救命之恩。”
洛景澈顿足回眸,温声道:“不必,举手之劳罢了。”
屈以茉看着他,眼中雾气升腾:“可是对臣女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典。”
濮莹玉恰在此时开口笑道:“以茉妹妹曾不止一次对臣女说,若没有您,她当日可不止受点轻擦伤就能了事的。”
听着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洛景澈却是难得有些词穷之感。
他斟酌着开口道:“那屈姑娘身上伤可好了?若是留疤可不好了。”
屈以茉忙声道:“我……臣女涂了濮姐姐给的药膏,早就大好了,一点疤都不会有。”
洛景澈哦了一声,却见屈以茉似是怕他不信一般接着道:“濮姐姐给臣女的药向来极为好用,不信陛下您看……”
濮莹玉轻轻一声咳,屈以茉如梦初醒般燥着脸放下正要挽起袖摆的手,尴尬道:“反正极有用就是了……”
洛景澈莞尔,扫过濮莹玉的脸,随意问道:“二位姑娘今日进宫是拜见皇后的?”
濮莹玉落落大方道:“是,臣女二人刚从娘娘宫中出来。昔年臣女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今日得空特来拜见娘娘,与娘娘说说话。”
濮莹玉与蒋玥茹是密友,可没听说过屈以茉也是。
况且,濮莹玉怎会不知屈以茉对他的心意,来拜见皇后却还特地带上了一位爱慕皇后夫君的人,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其中什么心思,实在可疑。
只怕当日屈以茉会去那街上围观圣驾,会不会也是这位昌国公大小姐提议的呢?
洛景澈心思百转,面上却仍一副好脾气模样:“既如此,二位姑娘歇息片刻便也早些归府吧,免得家中长辈忧心。”说到后半句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看向了屈以茉。
屈以茉骤然同他对视,想起来父亲说的话,又想起了刚才皇后娘娘颇为和善的面容,乍然泄了气。
……父亲说了,皇上不会娶她。更何况她刚才去拜见皇后时,皇后对她也很好,以至于她甚至都无颜再在殿内呆下去。
她是不是……真的该放下这段无望的春心萌动了?
她都不知道怎么同皇上道了别,怎么被濮姐姐牵着出了宫。直到她失魂落魄地坐上马车,濮莹玉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濮姐姐,我不会再肖想皇上了。”屈以茉苦笑着开口。
“我带你进宫中,便是想圆你这一梦,”濮莹玉温声说着,“我也有爱慕的男子,所以见妹妹你这般茶饭不思,更是感同身受。”
“怎么如今见了面,却是想放弃了呢?我见皇上待你,也并非完全没有情意啊。”
屈以茉愣愣地抬头:“……是么?可是,皇后娘娘那般和善,我怎能去想她的夫君……”
濮莹玉循循道:“无论是不是,他都是天子,是皇上。”
“只要是皇上,后宫中哪会只有一人呢?”
“皇后娘娘虽是我闺中密友,我却也不得不说出这句话。玥茹自坐上后位,便早做好了这般准备。”
“既然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那又为何不能是你呢?”
夜幕降临。
明月朗再度踏进暗门,极乐坊内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纵情声色之感。
他目光横扫,无论看向哪处却都是频频想起那夜洛景澈在他怀中的触感。
偏偏此时早听说他要来的几人上前迎他,调侃着开口:“明兄,今日怎么不带着你那小情儿一同来了?”
仲彦笑道:“莫不是,这就腻了?”
濮子骞哈哈大笑:“不会吧!依着上次明兄那护犊子的劲,不应该这么快换人。”
几人笑着,却又都不动声色地等着明月朗的答案。
明月朗想好的说辞到嘴边绕了一圈,在几人暗含精光的眼神中淡声开口了:“……家中那位金贵,叫着喊着让我出来多赚些银子,好给他添东西。”
明月朗其实你也在暗爽吧。
宝贝们俺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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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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