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某天,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大团漆黑乌云聚集起来,在头顶上厚厚地压着。
柒背着阿七,在荒原里前行,一点雪白的碎屑落到他面前。
离开孤儿院的第三天,终日阴沉的天空开始下起雪来。
柒仰面望去,那雪夹着雨,阴冷彻骨,他呼了一口白气,加快脚步。
雪朦胧着白光,做出虚假的温柔模样。天地茫茫间,两个小孩显得那么渺小。
有水珠从头发上滑落,身体逐渐适应了冰冷,只觉得麻木,每一处关节也变得僵硬酸痛,就像刀片镶嵌在骨头缝里,随着每一步的动作刺穿了血肉。
柒抬起沉重的头,勉强从呼吸出的白气的缝隙里辨认出了一个黑色轮廓,是一栋小木屋。
柒掂了掂背上的阿七,拖着脚步过去,抽出一只手拍了拍门,却没有人答应。
柒用膝盖顶了一下门,门就吱呀地开了……
混合霉味的灰尘扑面而来,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柒把阿七放到木床上,点燃了火,取来毯子抖了抖,盖在他身上。
火光在冻得青紫的脸上跳跃着,柒摸了摸阿七额头的伤口,已经止血了。
柒坐在床边环视了一遍四周,家具都是木头的,墙边堆了一些干草柴火,墙上挂了一把长刀。
风忽地把门吹开,飘洒的风雪中立着一只狼,正望着他。
柒抓起墙上的刀,拔掉刀鞘,双手握着刀柄,冷冽如雪的刀尖对着狼。
明明是小孩子,那把刀看起来有点重,他横起刀,却毫不费力。
一狼一小孩对峙着,两双眼睛同样幽深嗜血。
柒死死盯着狼,扬起眉尾,稚嫩的小脸却笼罩着层层戾气,狼忽地转身,消失在雪里。
柒望了半天,确定它已经逃走了,把门关上,推了一个柜子顶住门,将刀搭在一边,拉上被子盖在身上。
外面的风雪呼啸着,屋里的火堆发出噼啪声。
两个人被火光打亮的轮廓蜷缩在一起,又像一团混沌的黑影。
倦意波涛汹涌,柒用力攥紧拳头,指甲刺入肉里,费力地睁大眼睛。
感官敏锐贪婪地被温暖包裹,脑子都轻飘飘了。
他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幅幅模糊泛黄的画面迅速闪现过去,又以同样的速度闪灭。
无影灯、实验台、手术刀、针筒药剂,无数事物冲入脑海里,似乎有一只琴弓按在痛觉神经上拉着一支大合唱伴奏,他被卷入黑色漩涡里,全身细胞被旋风撕裂着,一阵恶寒的冷风吹来……
柒猛地从梦里醒来,循风望去,风竟然把门吹开了,那只狼竟又在屋外望着,明显是盯上他们了。
柒拿起刀,狼飞快转身跑入风雪中,不见踪影。
柒稍微迟疑了一下,关起门,用绳子将门把和门框上的铁环绑好,迅速追了出去。
屋外风雪呼啸,他四处环望,攥紧刀,手心里出了一点汗,汗津津的,黏在刀柄上。
周围一片凌乱的风雪,如果就这么鲁莽地追出去,那东西可能会伺机绕到他背后扑上来,可留着它也是一个威胁。
锐利的风割裂了空气,让他感觉呼吸困难,每吸进一口气就仿佛有几十根针刺进鼻腔里,寒冷席卷了他。
当风从耳畔割过的那一刻,他反应极快,回身砍了一刀,一地的血。
仅仅砍中了狼的一只眼,狼却忍着伤扑过来,利齿咬在他的手上,他狠踢一脚,狼从他手上撕下了一块肉。
剧痛还没过去,后面一只狼咬住了他的后腿,他本能地抡起刀挥过去,狼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抽搐不起,柒下意识把刀拄在地上才没有倒下去。
不止一只狼,阿七还在屋里!
一股血直冲脑门,柒立刻转身跑了几步,那只独眼狼趁机扑来,他闪身避开。
独眼狼扑起一堆雪,刨住地面,在地上打了个趔趄,迅速反过身来对着他,后脊高拱,像一支架在拉满力弓上的利箭,随时准备发射,警觉的目光紧盯着他,与他周旋。
他眼角微微一挑,雪光之下,眉眼拉出一道冷厉的光。
他换了一只手拿刀,另一只手垂下,不断滴着血,在白雪上开出红花。
也许是血腥的味道刺激了独眼狼,独眼狼一个猛扑,一道刀光忽闪,竟然没有砍中。
狼咬在他拿刀的胳膊上,整体手臂像是要被撕裂,他却捏紧了刀不松手。
他额间血管突突地跳着,剧痛使得他的表情有点扭曲,后槽牙咬紧了,费力地控制着动作,接着是开膛破肚的声音。
时间似乎停止了一瞬间,狼往后退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肚子里掉出一截肠子,又看了看血光寒颤的刀身,然后软绵绵地倒下。
手里的刀掉到地上,柒呼吸急促,单膝跪在雪地上,风呼啦啦地吹散浓重的血腥气。
柒吐出了一口白雾,捡起刀,拄着它,踩过一地血,回到木屋,果然瞧见了一只狼在门边扒拉着,已经弄出了一条门缝。
这是一只幼狼,估计还不知道怎么捕猎,而那一对狼应该是幼狼的父母。
他提起刀,手起刀落,冷漠的脸没什么表情。
谁都想活下去,不管是谁都有重要的事物……
吃了几天狼肉,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在木屋里摸索了一遍,以为会捡到罐头腊肉这类,却不想无意中捡到一本书,封面上没有字,画着扎马步的小人。
柒无聊地翻了几页,忽然听到床上的人咳嗽了一下。
柒立刻合起书,来到床边,探了探阿七的额头和鼻息。阿七也躺了几天,还是没醒。
他切碎了狼肉,放进一只铁罐里,燃起火,煮肉汤,不经意地低头一瞥,发觉手上的肉已经长好了。
……也好,起码不会让阿七看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