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奇三步两步迈上台阶,不知为何,明明已经站在了这里——站在了自己的家门口,甚至可以说是家里再熟悉不过的楼梯上,他的不安反而越发强烈。那像是一种尖锐的警告,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怪物在尖叫,吸引他靠近。
他最终在自己熟悉到几乎从未进入过的门前停了下来。那种尖锐的声音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是尤古卡的房间,也可以说这是这个家里对帝奇而言唯一不能随便出入的地方。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脑海中的痛觉分明地指示着要他进去。
帝奇深吸了一口气。他第一次这么斩钉截铁地做出决定,手里的飞镖毫不迟疑地划进门缝,每一刀都是以把锁砍下去为最终目的。但令他意外的是他轻易地打开了门——门并没有锁,甚至没有任何机关发动,帝奇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他试探着走进房门,如果尤古卡想玩机关,那至少凭他的水准是肯定解决不了的,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考虑太多,第一眼他就看到尤古卡缩在床上,把自己紧紧团成一个像是婴儿在子宫里的姿势,眼睛紧紧闭着。
更强烈了。那样的尖叫声,帝奇慢慢靠近尤古卡,试着握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苍白却滚烫,一种怪异的——怎么说,帝奇无法形容那种感受,他只知道自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巨大的尖叫声在他脑海里炸响,眼前一片混沌的黑色,无尽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律动,盘旋徘徊,像是无数根巨大的长鞭——
无数黑色的毛发。蠕动的巨大的阴影。千万张满是利齿的嘴。
幻蜃。
帝奇好像忽然知道那扭曲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到底是什么发出的了。在幻蜃体内,无数被吞噬的灵魂在发出恐惧不甘的尖叫,而这些东西连同幻蜃被一层更沉重的黑暗死死束缚着,每一次挣扎都带动幻蜃向那层封印发动攻击。
帝奇试着去触碰那层封印。他能想到的针对幻蜃的封印只有尤古卡自己。
——之前尤古卡的说法是,“制造另一个世界,把幻蜃流放”。
——但幻蜃作为灵魂的形态,真的那么容易被流放么?灵魂的可能性本就无穷无尽,想要压制灵魂,最好的东西其实是肉躯。这是很简单的逻辑,但此时想起,帝奇忽然就明白了尤古卡到底做了什么。
他把幻蜃封在自己的躯体里,把自己封印在另一个世界,也就是把幻蜃封印在另一个世界。但现在他还在这里,而幻蜃在试图挣开封印逃离。
他之前听到的所有的尖叫,都来自幻蜃的抵抗。帝奇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能听到幻蜃的声音,他小心地越过自己面前的封印——封印并没有阻止他。这是针对幻蜃设下的封印。
封印的另一面依旧是黑暗。帝奇能听到水声,脚下似乎踩着一片青砖之类的材料,水从身边不远处流过,再遥远一点的地方能勉强看到一丝幻觉般的绿色。帝奇小心地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要试探一下前方是否还有陆地。最后青石变成了金属,他的脚步声从轻微的碎响变成了仿佛敲钟的巨大声音,就在那一刻周围骤然灯火通明,翠绿的光从头顶放肆地洒落,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圆形的金属“岛屿”上,周围都是水,茫茫然的水,在岛屿的同一侧有四条青石路,离得最远的两条夹角也远不到一百八十度。
云雾弥漫在被映照得幽绿的水域上空,更远的地方,瀑布从不知多高的地方垂落,却看不到山体或是别的可以运输水的东西。这是个纯粹的幻想出的空间——大概也包括那个坐在岛屿中间背对他的人。
帝奇向他走过去,他已经在尽量放轻脚步,但依旧每一步都带起巨大的响声。那人似乎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蜷着身子,坐在正中间,像是已经干瘪了的祭品。帝奇被这个形容弄得一愣,的确,就像一座神坛,神坛中间是祭品。
“……你是谁?”帝奇试着叫,他的声音空落落飘在水雾里。那个人没有回应,他一点点靠近对方,却只能看到那蜷缩着的背影,黑色与银色的发丝,在记忆深处仿佛一次次触碰把玩过。
尤古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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