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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从天而降,砸得妮芙一夜没睡。
大好周末,她一早出现在圣芒格医院,即使累得毫无力气,仍像往常一样整洁利落。
内里烂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她现在是扎比尼家最后的代表,必须要保持体面。
熟练地直上五楼,早有人等候。
账单结清,母亲主治医生克莱尔看她的表情都缓和许多。
妮芙踮脚,隔窗去看罗莎莉亚安睡的脸庞。
克莱尔微笑说。
“夫人现在还没起床,不过她这几天状态都很稳定,您如果想进去探望,现在就可以。”
收回眼神,她摇摇头。
“不用,我等她醒再进。”
“好,我们尊重您和扎比尼夫人的意愿。”
克莱尔恭敬后退。
这态度着实让妮芙愣了一下,自母亲医药费开始拖欠,她就没见过克莱尔如此顺从的样子。
走廊人来人往,她给他递了个眼神,“克莱尔先生,可以单独聊聊吗?”
克莱尔会意,领她来到办公室。
有位护士正埋头工作,也被他请走了。
“不知扎比尼小姐想说什么?”
他关上门,绅士地为她摆好椅子。
提提裙摆,妮芙坐下,直视他。
“账单不是我来结清的,这一点,克莱尔医生应该比我了解。”她顿了顿,“我想知道是谁替我付的。”
欠债的感觉不好受,无论是欠医院还是欠别人。
此外,妮芙也担心,这是否是一场阴谋,先替她结清债务再以此要挟她做不愿意的事。
没犹豫,克莱尔医生回绝她,“抱歉扎比尼小姐,我不能告诉您。”
她像是早料到他会这样说,眼神一凛,“未经患者及家属同意收取费用,这是否是一种侵犯**的行为?家父曾和院长有些交情,如果我告诉他这件事,我想我们谁都得不到好处。”
语气冷下来,妮芙略微上挑的眼尾和骨感瘦削的脸颊,连同她威胁的话语,令空气都稀薄几分。
然而对面金发红瞳的医生却没被她震慑,他略微颔首。
“妮芙,我们这里经常有捐款者匿名替人付款,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一种行为…”
捐款,往往针对的都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曾经富裕媲美马尔福的扎比尼家如今却沦为这幅样子,妮芙鼻头一酸。
“我们不需要,”骨子里的骄傲让她腾得站起来,“前不久我刚入职魔法部,是领工资和保障基金的人,我可以申请贷款,周一我就去古灵阁办。”
妮芙瘦削伶仃的脖颈覆在一层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依稀可见几根青筋,正愤怒地跳动着。
可惜这幅倔强孩子气的模样对一位只认钱和地位的医生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除非,您希望看着您的母亲明天开始就睡在外面楼道里,否则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
克莱尔语气平淡地说。
谁都知道罗莎莉亚现在的精神状况有多糟糕,那是个妮芙承担不起的后果。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为她开门,像来时那样做了个请的手势,妮芙嘴唇颤了颤,那双细瘦到骨头微凸的手紧紧抠住门框,“先生,如果可能的话,烦请您把我的联系方式转交给那个付款的人。”
克莱尔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他不会联系您。”
“那是他的选择,我管不着,但是,不欠任何人,这是我的事。”
她说着,推门离开,头也不回地踏进被熹微晨光笼罩的走廊里。
扎比尼夫人所在的永久居住病房,价格就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因此并不喧嚷。
窗外种着一棵榕树,绿意绵延不绝,妮芙望着它,想到刚送母亲过来,它还是棵小树,如今已经有五层楼那样高,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护士来请妮芙,“扎比尼小姐,夫人已经醒了,她现在状态很稳定,并且正在找您。”
“谢谢,我这就过去。”得体一笑,妮芙礼貌地弯弯唇角。
她在护士转身时喊住她,“劳驾问一下,克莱尔医生来咒语伤害科已经几年了?我看他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精湛,实在是好奇。”
妮芙湛蓝的双眸就像暗流涌动的大海,引人不断深入。
小护士愣了愣,“五,五年?”
“嗯,知道了。”
妮芙面上仍旧浮着笑意,背过手按下录音笔的关机键,心里却在想,今天会是克莱尔五年职业生涯截止那一天。
把刚刚和他的对话略微加工,再把录音发给院长先生,很快她就会让那个只认利益,狂妄自大的人明白,扎比尼家的人,手段绝不停留在表面。
遗憾地是,她始终没打探出为母亲结清高昂费用的人究竟是谁。
**
见到罗莎莉亚,妮芙把这些小小心思全部收好,摆出一个温柔单纯的笑容,向她走去。
光影勾勒出母亲的样子和身形,妮芙看在眼里,脚步越来越沉重。
昔日明艳照人,总是身着华袍,以美貌闻名的扎比尼夫人,如今蓄着短发,满脸被病痛和仇恨折磨的憔悴,连一点往日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护士悄悄关门出去,给足她们母女独处的空间。
等妮芙坐在她床边,罗莎莉亚眼睛一亮,张开怀抱。
“你来啦,妮娅。”
她久违地用昵称呼唤她,妮芙听着,眼眶热乎乎的。
任由母亲握着她的手,她替她捋平耳边的碎发。
“嗯。是我,妈妈。昨晚睡得好吗,我给您带了好看衣服和甜甜水果。”
她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东西,还没把新裙子展开,罗莎莉亚忽然很用力地抱住她。
“妈妈,您怎么了?”
缓慢且小声的呜咽细碎地落入耳畔,搅得妮芙心里一圈圈泛起波澜。
“你变得太瘦了,妮娅。以前我总严格要求你,要你保持身材维持美貌,现在我才觉得我真该死。”
罗莎莉亚愧疚地喃喃。
“从小到大,我给你的爱和关心都少得可怜,可你还是愿意用最好的方式照顾我。妮娅,你让妈妈怎么说你好呢。
我对不起失踪的布雷斯,对不起你们早早逝去的生父,我更对不起你,妮娅…”
听她讲着,妮芙的身体僵住了。
“妈妈,那些都不重要,您给了我富裕生活,和一个疼我爱我的哥哥,这就够了。虽然眼下他们都离我而去,但我正在努力,一定可以让一切恢复原样的!”
她宽慰她,同时从罗莎莉亚的忏悔中意识到,母亲神智似乎恢复了正常,不再像刚和继父离婚,哥哥刚失踪那时一样每天发疯了。
“护士,护士!”妮芙高兴地什么都忘了,强撑着点开护士铃。“快叫医生来!”
“别,妮娅,就让我只跟你说说话,行吗?”罗莎莉亚抓过她指尖,淡棕的眸用一种近乎凄然的眼神看着她,“我怕有些东西,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虽然并不明白她所谓的来不及指的是什么,但妮芙从来都坚持,遵循母亲自己的意愿,在她每天发疯时就是这样,现在她清醒了,她更得这样。
“好吧。”她点点头,乖顺地坐回来。“您要说什么?”
越来越亮的晨光照得屋内一片朦胧,妮芙看着恢复正常的母亲,甚至开始疑惑,眼下发生的,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为了驱赶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妮芙随手拿起一颗苹果,耐心细致地削起来。
“过去,拦着你和哈利波特在一起,是我不对。”
她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妮芙削苹果的手吓得一抖。
……?!
惊诧之余,她紧紧捏住刀柄,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
“都过去六年,一切早就结束了,怎么您还记得。”
快速完成,妮芙把削得皱皱巴巴的苹果递给她,“真不明白,是什么让您觉得我缺男人。且不说那些挡都挡不住的追求者,妈妈,我现在找到了工作,有了自足生活,不需要男人也能一个人好好的。”
罗莎莉亚却一眼识破她的掩饰。
她放下那颗无辜的苹果,像妮芙生父,扎比尼先生在时那样,俯下身,温柔地抱了抱女儿的肩。
“妮娅,我一直要求你时刻端庄冷静,做一个让扎比尼家骄傲的孩子,却忘记提醒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轻叹口气,放开她,视线投向远方,眼底无限怅然。
“就比如我,一生做了太多令我后悔的事,到现在跌到低谷,再也没有弥补的余地。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看回妮芙,罗莎莉亚定定注视她淡蓝色的眼睛,像在看她,又像借着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妮芙,你的眼睛和你父亲很像,虽比他多了一份野心,可骨子里的重情善良却是一样的。”
时隔多年,这是罗莎莉亚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父亲。
“听说你入职魔法部后,和哈利成了同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给彼此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好多年前是我看错了,他挽救了整个魔法界,不至于保护不了你。比起后来追你的那许多人,他应该会是个合格的托付对象。”
“妈妈…”
妮芙嘴唇动了动,既惊诧于她整天窝在病房,怎么会了解这些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指尖抵住女儿柔嫩唇瓣,罗莎莉亚苦涩地扯了下嘴角。
“有的梦,来得太迟,就只能暗涌,无法成真了,明白吗孩子。
如果你说的过去真的过去了,刚才那个苹果,就不会削得那么难看了。”
妮芙赧然,想辩解,却怎么都逃不过母亲过分通透的目光。
“可他早就忘了我,我也早就不适合出现在他生活里。至于同事…不是一个部门的,算什么同事。”
妮芙眼睫低垂,压下所有情绪。
罗莎莉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护士正正好好在这时敲门,走进来提醒母亲喝药休息。
妮芙像看到救星,丢下句下次再来,便逃跑一样,飞快溜了出去。
到家后,她靠在门边呆了很久,才让咚咚不停的心跳趋于平稳。
就连贝贝都感叹,大小姐何曾有过这种慌张的模样。
吩咐他把录音寄给圣芒戈医院院长,妮芙走上楼,门一关,痛快地把自己丢到床上 。
蓬松温暖的环境让她还原成最真实最柔软的自己,缩成一小团,她背靠在抱枕上,打算好好补个觉。
脑海中莫名闪过哈利那张冷硬不近人情的脸,妮芙挣扎着想用其他画面把他挤走。
这时,制服口袋里忽然传出嘀嘀 嘀嘀呼叫的声音,那是魔法部给每位职员配备的传呼机特有的动静。
妮芙很有新晋职场人的自觉,睁眼,一个骨碌爬起来,按下按钮。
接通后,那头始终沉默,她只好先打了招呼,“你好,我是魔法咒语伤害司的妮芙.扎比尼。”
哈利淡漠低沉的嗓音夹杂滋滋电流声,声声入耳。
“我是波特,抱歉休息时间打扰你。我现在遇到点麻烦,你能来一下部里,赫敏办公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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