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十一月起，霍格沃茨的校园里就冷得让人瑟瑟发抖，但真正下起雪来还是在十二月。学生们不再乐意在课间一个劲儿地往户外跑，积雪能淹没的东西可不止是他们的靴子；黑湖上的冰层已经厚得看不清下面的湖水，令人怀疑放头龙上去跳塔朗泰拉舞，它都不会有一丝裂痕。
打从本学期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之后，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或者说，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再准确一点说，纯粹是德拉科单方面的挑衅，而哈利大部分时候都对其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当圣诞节假期来临时，麦格教授似乎很高兴，两个学院之间的无聊争执终于可以暂时划下一个句点了。
不需要起个大早上课，能够在床上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显然是假期的好处之一。在寂静无声的下雪天，待在壁炉燃烧彻夜的温暖房间里，即使一觉睡到午饭时分，也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事。反正没有人会错过晚上的圣诞节宴会，而这就够了。
打从汤姆·里德尔的学生时代起，他就从不放任自己陷入这种散漫无序而令人愉快的状态。黑发青年穿戴整齐坐到书桌前时，钟刚敲过九点半。床脚下有两份礼物，他用魔杖点了点，其中一个署名“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盒子自动跳起来，稳稳当当地浮在面前。在它上面用了探测咒之后，汤姆简直有几分哭笑不得：老校长居然给他送了一大盒滋滋蜜蜂糖。
他可不记得自己昨晚准备过送给邓布利多的礼物。
前世作为黑魔王对白巫师领袖常年积累的怨恨与忌惮，至今依然一分未曾稍减，要论礼尚往来，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既然眼下还扮演着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的雷克斯·莫兰，不回礼，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另一个盒子就要小巧得多了。里面是艾蕾奥瑙拉送的一块银怀表，表面上没有数字，倒像是在后盖里关进了一汪深翠绿色的湖水，他提着怀表链把它从天鹅绒衬垫上拿起来，水波就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荡，指针的倒影在涟漪中被摇碎。盒中还躺着一张卡片，寥寥几行清丽的手写字体，雷克斯随意看过一眼，就举起魔杖点了点，让它连同礼盒一起悄然消失在空气里。
他把怀表收进长袍内袋，从书桌边站起身来。
给校长的回礼在他这里的优先级排不上号，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趁着雪暂时没有继续下起来，城堡里也不像平日那般人多眼杂，必须赶紧去做。
孰料他刚把房门打开，外面却站着一个正抬起手来准备敲门的人，两边都措手不及地愣在当场，四目相接了好一会儿。
艾蕾奥瑙拉放下举到半空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清了清嗓子，就像是要打破这一刻凝止的气氛似的。“……我是来谢谢你的礼物的。那本论文集很好，有些观点颇具启发性。”
“真高兴你喜欢它。我还以为它会被送到摩瑞根庄园去？”
“我没回家。”
雷克斯扬起眉毛，头脑里迅速转过几个答案，但其中似乎只有一个适合被直接说出来。“因为霍格沃茨的图书馆藏书丰富？”
“看书又不差这几天。”少女唇角一撇，蓝眸分明闪着表明“好气又好笑”的情绪。
他心头忽地一动。艾蕾奥瑙拉的能力……也许可以给他帮上忙。“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特别的。有事？”
“有。”雷克斯平静地回答，“如果上次的‘那个’又来到你附近了，你能不能感知出它的具体方位？”
艾蕾奥瑙拉望着他，深蓝眼眸毫无波澜。“视它离我多近而定，上次应该就在城堡内部。通灵能力者的精神防御往往天生比别人脆弱，如果它的情绪还和上次一样，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和影响性的话，会给感知带来很大的困难。”
“我打算去禁林看看，它有可能潜伏在那里。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去换件衣服。”少女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操场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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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禁林内部的小路被魔法扫清了大部分积雪，只剩一些残余还顽强地附着在地面上，两双皮靴厚厚的鞋底踏过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霍格沃茨自身有完善的保护机制，平时城堡里又住着不少成年巫师，所以它的防御相对薄弱、可能被从外部潜入的唯一时机是——”
“暑假。”少女接过话头，随着话语，唇边溢出一小片凝结成雾气的吐息。
“所以我认为，它至少在学校里潜伏了两个月，直到万圣节。”雷克斯把魔杖握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中，一根压满积雪的树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上托举，给他们让出道路，而没有抖落半个雪片。他跨过一条凸出地面的的树根，顺口提醒：“小心脚下。”
艾蕾奥瑙拉裹着一领长及脚面的毛皮斗篷，全身都被埋在洁白柔软的长绒毛里，戴上兜帽后，越发像个大号的人形雪团子——在厚重的冬装衬托下，她的身量反而显得更纤细了。他注意到，她双颊和唇上的血色一点都没有因为迎面吹来的寒风而褪去。
“万圣节那天……我察觉到的时候，它应该正在城堡附近徘徊。”她轻声细语，“在那之前和之后，如果它还逗留在城堡内部，我一定会知道。”
雷克斯挥了一下魔杖，继续在雪中开出一条前行的路。“禁林不允许学生进入，教师中也很少有人需要经常来，是最合适的藏身地。而它所渴望的某种东西，很可能就存放在城堡里的某个地方。放进一头巨怪应该是为了把师生的注意力调开，以便它寻找目标，这足以证明它有足够的智慧。”
“你觉得它还在学校里？”
“应该在。托了三个格兰芬多的福——”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天的混乱很快解决了。不论它要找什么，恐怕都没有如愿。”
他们越走越深，艾蕾奥瑙拉似乎始终没有察觉到什么。她摇摇头：“我不能确定，在这种天气里，它是不是还活着。”
当然活着。奇洛那副可怜巴巴的废物模样只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尽管现在的情况的确和前世不同，但作为一个食死徒，他绝不至于连在恶劣环境下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最不济——汤姆冷冷地想——伏地魔完全可以把他掌握的某条霍格沃茨的密道说出来，让奇洛到霍格莫德去找个临时住处栖身。
说到底，他本来就没指望能立刻把人抓个现行。
万圣节前夜，他赶在斯内普前头冲上四楼，在那条走廊的入口附近挑中一个巫师的雕像，躲藏在台座后面，只是为了等着看艾蕾奥瑙拉所感觉到的那股恶意，究竟是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自己。他不在乎可能造成的时空问题——凭奇洛那点水平，哪怕再添十倍魔力，也发现不了处于全盛时期的他。
不过，打从暑假起就执行得不太顺遂的计划显然让伏地魔多了几分警惕——毕竟，一个既不是教师也不是董事会成员的成年巫师出现在霍格沃茨内部，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可疑的事了。汤姆看着斯内普急匆匆冲进门里查看情况，又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在身后留下一股鲜血的气味。而奇洛没有现身。
是他的猜想错了吗？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从藏身处出来了。但很快，他对面的挂毯轻轻飘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一阵风从那里刮过了似的。
汤姆暗暗地笑了。他在上学时有丰富的夜游经验，但奇洛显然不擅此道，不知道隐藏行迹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去碰，连步伐都要小心，因为行走时带起的气流也有可能成为破绽。
他维持着自己身上的隐身魔咒，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个看不见的人影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转过几条走廊之后，一幅画悄无声息地向旁移开，露出后面漆黑的洞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一条通向外部的密道，但出口在城堡的墙根下。那么奇洛一定在霍格沃茨里有个藏身的据点。排除黑湖、魁地奇球场和海格的小屋，毫无疑问，只有禁林。
只要他今天能在这里找到有巫师生活过的痕迹，他的所有猜想就全都有了确实可靠的证据。
“雷克斯？”
青年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神得太久，艾蕾奥瑙拉甚至从裹得紧紧的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长袍袖子，好引起他的注意。
“抱歉，在想一些事。感觉到什么了吗？”
少女仰起脸来，闭上眼睛，像在聆听大气中某种他听不见的声音。“你说得对，它确实曾经在这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已经不在了——或者，至少暂时不在。”
她的手指笔直地指向某个方向。
“死亡的气息。浓厚，密集，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因为长期的累积，甚至很难判断它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
把之前章节里有些部分的人称修改了一下，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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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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