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入长安的时候,弘义君正在和凌雪阁、钧天卫一起坐在楚王府邸的院子里嗑瓜子。两位殿下说有要事密谈,把三个人全都从房梁上赶了出来。
“确实像是无稽之谈。”弘义君吐出一口瓜子皮,“这谁能信啊——忒。”
凌雪阁边嗑瓜子边口齿不清道:“那不是事实吗?更何况大家都信了,这几日宫门口都被大臣挤爆了,那群人终于不去哭昭陵了,直接进宫哭了。”钧天卫不肯与这两人同流合污,只抱着剑坐着,看着桌上的瓜子皮越堆越多。
“陛下何故谋反——”弘义君夹着嗓子说。
钧天卫眼光一转,定在弘义君脸上,终于按捺不住问:“那依弘义君看,太上皇何故如此呢?”
弘义君竖起一根手指:“诶,你问对人了。李隆基、咳,太上皇也算一代、半代雄主,太宗之下第一人。李亨性情软弱,也只有点内斗的本事,实际上色厉内荏,草包一个。即使他登基了,李隆基以忠孝压着,实际上还是自己掌权。如今街头巷尾甚至朝堂军队都信了皇位上的是太宗,李隆基如何肯甘心放权?如今未出蜀地,他手下还有一支军队忠于他,尚能一搏,若是入了京——他难道要和太宗比魅力?”
弘义君语罢,看着凌雪阁和钧天卫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有文化了”的惊诧表情,把瓜子壳一扫站起身:“走了。帮我和二位殿下打个招呼。”
与此同时,正在就李隆基此次起兵谁去平叛的问题起争执的兄弟二人陷入了僵持。最后到底是李倓一拍桌子,咬牙道:“李俶,你不跟我争这个军功能如何?”
李俶从折子中抬起眼,无奈道:“倓儿,你知道我们不是在争这个功。”
李倓在屋子内愤愤转了几圈,又陷入沉默。
确实,二人并非在争功。如今李隆基自蜀地起兵,两军难免对垒,恐怕要落下个弑祖之名。自古士人最重青史之名,李世民尚且要背上手刃手足之骂名,如今要对太上皇、皇爷爷动手,谁接下这个差事,谁日后就要背着枷锁活了。如今朝中都言楚、秦二王势均力敌,谁去接这一战,谁就要落了下风。虽然朝堂众臣,包括陛下在内,都没想到如今兄弟俩不是在互相推让,而是在——争论谁去。
李倓一只手盖住李俶眼前的折子:“楚王上次洛阳一战伤未好全,如今还是让本王代劳吧。”
“倓儿,你知道……”李俶正欲捅破两人遮遮掩掩的话题,又被李倓截住。
“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别的。”李倓说,“带兵打仗,要考虑的就是谁能赢,谁能让更多将士能回家。我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是我该做的事。”
李俶最终长叹一声,到底也没说应允,只道:“你我这几日都不进宫,等陛下旨意,好吗?”
二人正说着,祂许久未见的聊天框弹了出来。【李世民:李倓,你准备带兵迎击李隆基叛军。】
李倓眉毛一扬:“看来太宗主意已定,楚王还是别与我争了。”
半月后,天下兵马大元帅秦王李倓率军行至灵武,与叛军相遇。李隆基起兵仓促,又遭数次伏击,还被不知名人士烧了粮草,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先锋没费多大力气便擒了敌将——太上皇。
李倓身着银甲单骑出城门:“陛下有旨,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
李隆基虽被挟持,倒是也不见惧色,面上反而带了点笑意讽刺道:“李倓?你的好哥哥李俶不也是把这苦差事给了你。”
李俶自出生起便被李隆基看重,那时开始开元年间,盛世的长安月仿佛能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李倓看着面前的皇爷爷,思绪飘远了一瞬间,又迅速被拉回战场上。李倓大元帅眉眼一竖:“你可知今日擒你之人是谁?李隆基——今日擒你之人,便是曾经被你的昏聩害得流血漂橹的天策府残将。只是如今,能替他们做主的人回来了。”
李隆基大笑:“做主?李倓,你也信那太宗还魂的荒诞之言?”
李倓不再理会李隆基,弯弓搭箭,一箭射下李隆基军阵中摇摇欲坠的将旗:“秦王在此!天命已归,尔等速降,毋效螳臂之拒!”
李隆基被押着进城的时候,城墙上突然闪过金光,李倓定睛一看,竟是弘义君神行至此。
弘义君手持圣旨,城下呼啦啦跪下一片:“陛下圣旨——秦王倓摧锋河朔,戡难秦川,功冠群伦,特授天策上将,开府仪同三司,领十二卫大将军,赐彤弓十、玄钺二、班剑百人。”
李倓谢恩后接旨,面上却不带喜色。天策上将有开府治事之权,可自行招募文武僚属,位在王公之上。李倓沉思,如今陛下倒是如此肯。
弘义君把圣旨交到李倓手上,寻了个无人处点了一下虚空。“好威风的任务。”弘义君喃喃道。
【挑战·夜战灵武(内测线)6/6 已完成】
其实陛下一开始是很愁的。太宗文韬武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李俶李倓再少年英才,搁在李世民面前也是几眼能看穿真本事的孩子。若论治世,李倓不如李俶;若论行军,李俶不如李倓。李世民日日坐在大明宫里唉声叹气,只想要一个能让李倓甘心掌军权而不谋反、李俶全然信任功高皇弟而不疑心的办法来。
最后弘义君实在看不下去,委婉地提点了一下:“陛下,臣觉得,您不用太担心。”
李世民不解:“为何?你应当最知道我们李家……咳。”
弘义君讪笑:“船到桥头自然沉、不对,自然直……好像也不对,自然弯。”弘义君给了自己一巴掌,死嘴,又胡说八道什么。还好弘义君自己心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李世民也没听清。总而言之,在弘义君的谆谆劝告下,李世民最后还是放手封了李倓为天策上将,也决意要在新岁晋李俶为太子。
困扰太宗陛下的兄弟俩并没有被这些俗事困扰。李俶神行到了灵武军营,吓了李倓一跳。
“你来干什么?”李倓后退两步,不小心拉到腰间的伤,轻轻“嘶”了一声。
李俶连忙伸手扶住他:“弘义君说你伤了,我不放心,来看看。”
“坏了坏了!陛下说回京就给你选妃——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弘义君举着聊天框冲进来,弘义君举着聊天框冲出去。
“选妃?”李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长长的眼睫在如玉的面上打出一片阴影。
李俶把聊天框调出来,盯着李世民新发的消息发愣。李倓皱着眉:“怎么突然要给我选妃。”
过了半晌,李俶没接话,李倓疑惑地扭过头:“李俶?楚王?皇兄!”
李俶突然回过神,面上露出一个浅笑:“怎么了?修身齐家,陛下要给你选妃,说明已经认可你的能力了。倓儿如今可是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秦王殿下了。”
李俶的反应大概是在李倓意料之外的,这次轮到李倓愣住了。李俶伸手在李倓面前晃了晃:“倓儿?想什么呢。”李倓眸子一转,定在李俶骨节分明的手上,嗤笑一声:“皇兄尚未娶亲,我身为弟弟,越过长幼次序,怕是不好吧。”
“我无意于此。”李俶语气平和。
“我也无意。”李倓定定地看着自家皇兄,“凭什么你能不娶,我就要选妃?”
此时聊天框又跳出了新消息。【李世民:大收也准备一下,回京之后晋你为成王。】
【李世民:你们兄弟俩选妃的事情也一起吧。】
李倓看完聊天框,回都没回直接关了。
李俶指尖还悬在聊天框上方,也不知道是要回复还是要关掉聊天框,便冷不防被李倓攥住手腕。
□□的手心仿佛还带着战场兵器的凉意,指腹却烫得像要在他皮肤上烙出印子。李倓嗤笑道:“刑于寡妻,至于兄弟——成王殿下如今倒要与我同台选妃了?”
李俶垂下眼睫,目光在弟弟的指节上游移,良久才似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我做成王,倓儿可要做周公旦?”
“没见过给自己降辈分的,我对做你叔叔没兴趣。”李倓冷笑,“你就不怕我要做侯君集。”
“为兄当然希望倓儿能做我的李卫公。”李俶笑眯眯地捧起李倓的手腕,李倓却反手一打,李俶莹白的手上登时泛起一片红。
李倓眉毛一扬:“李俶,乾坤未定,陛下龙体康健,你倒是先放出大话了。”
李俶无辜地眨眨眼:“倓儿竟然这般想我,为兄当真伤心。罢了,先看看你的伤。”
弘义君拎着聊天框跑出去之后,就收到了李世民的密聊轰炸。
【李世民:这俩孩子怎么都不回我?】
【李世民:弘义君,你在前线,帮我问问,是不是倓儿伤得重?怎么回事?】
【李世民:贵女花名册我给你发过去了,你也帮我挑挑。】
【弘义君:陛下,你。】
【李世民:怎么了?爱卿但说无妨。】
弘义君坐在军营里望着朗朗星空,知道总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来捅破。弘义君搓搓手,感觉到十分兴奋。【弘义君:皇帝!你儿子是给啊!】
对面沉默了一下。【李世民:何为给?】
【弘义君:就是断袖分桃啊陛下。】
【李世民:......你说哪个?】
弘义君非常满意皇帝给了自己把台词念完的机会,异常亢奋地打下行字然后火速把聊天框关了。
【弘义君:你两个儿子都是给!】
毫不意外的,回京当日李俶就被喊去面圣了。已经受封成王的李俶跪在玉阶下,腰背笔直,仰头看着太宗在冕旒下模糊不清的面目:“是。”
“荒唐。”皇帝手边的玉杯“啪”的一声碎在李俶面前,飞溅的碎片划过李俶的脸,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李俶俯下身子:“儿臣有罪,但倓儿惘然不知,请父皇不要降罪于他。”
李世民冷笑一声:“南诏刚给朕送了密信,李俶,朕听闻你也有过一份。”
李俶一惊,当下冷汗从脊背一路窜到手心:“倓儿自幼离家,心性单纯,一时被南诏有心之人蛊惑。如今倓儿为大唐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还望父皇念在我大唐如今将才稀缺,也念在他的功劳上,宽恕倓儿。”
高座上的皇帝沉默了许久,终于问:“你的太子朝服朕早已命人去做了。李俶,你想让朕立一个无后之人为东宫吗?”
李俶叩首,手正按在碎瓷片上:“儿臣有负父皇重托。父皇子嗣丰茂,又正值壮年,儿臣请陛下另立东宫。”
“若朕执意要立你呢?”李世民站起身走下龙椅,立在李俶面前,低头看着面前不敢抬头的未来太子。这个太子也是自幼被精心培养,又经过战乱领过兵,甚至还要比上一个更优秀些。
“李家宗室兴旺,择贤者过继也并非不可。”李俶道。
李世民冷笑一声:“你倒是盘算得好。罢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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