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春天真不是一个美好的词汇。去年春天外祖母辞世,今年春天是你的母亲。
*
二月初糸师冴就需要返回俱乐部踢球,成婚后他的叮嘱还是没有变:“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报警。”只是现在又多了几句:“无聊的话就在画室里画我,或者去花店。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你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糸师冴笑的次数变多了,尽管只是在你面前,不过你依旧为他的温柔而心动。他一圈圈仔细为你缠好你买的情侣围巾,最后亲吻了你,再次和之前一样头也不回登机。
你很想念他。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思念。在以前你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想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变小装进他的口袋,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
你知道,是小时候刚交到好朋友就被迫分开的孤独感和不安感作祟。
冴不会喜欢你这样。
你裹紧了围巾,逼迫自己从慌乱里挣扎出来。
冬季的寒风剧烈吹拂你略显瘦弱的身躯,你艰难地走在路上,到了电车站打算坐轻轨回花店。
家里没有了糸师冴,你并不想回去。花店两个月没有开门,门口已经堆了不少落叶和零碎的垃圾,你裹紧围巾和大衣,一手缩着,另一手拿着扫把一一清理。
“百宫老板,冬假结束了吗?”一边的杂货店主抬手和你打招呼。
婚后你并没有改姓,糸师冴也没有强制要求你这样做,所以你还是以「百宫千秋」这个名字对外,但那枚结婚戒指一直稳稳戴在无名指上。
你礼貌地回以一笑:“是啊,又可以在店里长住了。”
起初花店是没有休息房间的,后面你来回奔波麻烦,糸师冴也不常在家里,你干脆在花店扩建了一个休息间,时间安排上更灵活了。
花店基本都是老客户,你闲着无聊时会画一些小卡片放进花束中,很得大家喜欢。地理位置偏僻的缘故,花店的生意不算很好,不过你不介意,正常维持收支平衡就可以了。
“新婚几个月就自己一个人出来住吗?”
你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点:“他比较忙。”
杂货店主表示理解,并且送了一包俄罗斯香肠给你,你也回送了店里的新鲜盆栽。
菊代阿姨每天都会打电话确认你是否需要照顾,就这样你在花店连续待了一个多月,直到父亲的报丧电话打来。
他说母亲是意外身亡,你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就火化下葬了。
*
春天有时候是比冬天还要冷的。
你麻木地站在母亲冰冷的墓碑前,难以接受现实。甚至消息突兀到你连哭泣都忘了。
心很空,喘不过气。
你像溺水者,剧烈喘息着,却吸不进任何空气,硬生生晕倒在母亲的葬礼上。
回顾短暂的人生,你仿佛一直都在失去。
刚进入的学校、刚结识的朋友、刚熟起来不会再对你狂吠的犬……最后是亲人。
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父母和糸师冴各自朝不同方向奔去,你怎么呼喊追逐都无法赶上。
当你惊醒时,眼前是父亲苍老了许多的消瘦脸颊,他衰老得似乎很快,不过七个月没见,他之前只有小半灰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是一道道岁月的刻痕。
你抱着父亲哭了很久,无法理解父亲嘴里闪烁其词的意外是什么,你明明只是结婚嫁人、经营梦想,但这让你连母亲都失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你生怕父亲也遭遇所谓的「意外」,一直陪守在他身边,惊恐不安像个孩子,甚至都忘记了和糸师冴联系。
等你想起来时,才发觉已经半个月没有和糸师冴通信了。
手机里躺着寥寥几条消息,上一次收到的消息还是六天前。
日本时区比德国时区要早,你计算了他那端此刻的时间,确认没有比赛后拨通了越洋电话。
糸师冴很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人声很多,应该是他的队友。
你突然之间就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你的沉默换来他的沉默,似乎情侣都逃不脱这个极恶循环,一旦缺少交流,感情就会逐渐变淡,越淡的感情就越不容易被记起,从而被时光掩埋。
足足等了五分钟,糸师冴主动开口:“有事吗?”
你连日哭泣而沙哑的嗓子犹如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深邃的无力感几乎将你淹没。
“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下意识否认了,听到自己沙哑的喉音,立刻灌了几口水,故作开心道,“就是想你了,比赛怎么样?”
“没看直播?”糸师冴皱着眉,努力想推断出你的情绪,“一周前进入四分之一决赛,三天之后开始比赛。”
原来已经八进四了……
所以即便每场比赛结束都会有休息期,你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告诉他你的母亲辞世,又觉得母亲对他来说不过是法律上的亲属,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感情,说出来他还要分心安慰你。
他已经很忙了……
你尝试着努力去理解,从他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眼泪却一颗一颗地往下坠。
糸师冴似乎听到了你压抑的啜泣声,快走几步远离了队友后询问:“怎么了?”
“春季感冒了,没事。”你耸耸鼻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去忙吧,再见。”
没等糸师冴说什么你就挂断了电话,在父亲没察觉到之前平复情绪状态。
“冴,晚上去吃什么大餐?”
“你们去吧。”糸师冴随意一挥手,先回了临时驻地的皇冠酒店。
经理人已经在等着和他商量接下来的赛季事宜和广告安排,糸师冴的心不在焉没有瞒过老搭档丹,“冴,心情不好?”
“这赛季踢完,我先回日本,待一个星期再参加封闭集训。那支手表广告推掉吧。”糸师冴实在不放心你。
可你们之间有个矛盾的死结。
“冴,”丹终于板起了面孔,“你在事业巅峰期选择不和我提一句就结婚,现在还要为了妻子耽误训练,你难道需要我提醒你这届欧冠你的成绩比之前下滑了吗?”
糸师冴知道。他稍稍低头避开经理人的火气,修长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手机,最终点开和你的聊天界面推到丹面前,语气淡淡:“我和我的妻子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实际上我一周前就应该有自由假期。”
“你是在怪我给你接了商业代言还是怪我不该让你进行封闭训练?”
“我的私事,你不可以插手。”足球相关的事宜,糸师冴可以听从经理人的安排,但涉及到底线的事,糸师冴也绝不退让。
“她已经阻碍了你前进的步伐!”
“她是我前进的动力之一。”
这场谈判不欢而散,远在大洋彼岸的你不清楚这场争吵,只是盯着六天前糸师冴的那句「晚安」发呆。
他的休息期不长。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也没有主动再联系你。
你终于发现恋爱和结婚的不同。
恋爱时你只是女朋友的身份,不会擅自和他的事业相较衡,而现在你是他的妻子,妄图占有他的全部人生。
“千千,振作起来,你不能自私……不能有那种疯狂的念头……”
不能、完全拥有糸师冴。
你缩在乡下老屋里、妈妈的那张床上,竭力让自己从坏心情里挣脱。
父亲说自己还没有退休,重新回到了公司上班,你几次劝他辞职回家,他都不肯听。
你此刻才明白,之前溜走的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路陪你走来的人,是你深爱的人,是你的灵魂。
你回了花店。将花店的创意和布置做成了网络帖子发布,尽可能地让自己忙起来。
菊代阿姨的电话你也开始不是每次必回了。
那曾经热烈单纯的爱情,似乎也在时间的侵蚀里变成了一拂清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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