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宁眉头紧皱。
四顾门藏书、袖月楼提供的古籍中皆有记载,云铁遇血则泛蓝光。
而云铁,据她所知,是长马刀贺家之物。
单孤刀曾与李相夷一道救助贺家,虽然来时已晚,却被贺家托孤,事后,贺家遗孤莫名其妙死亡,单孤刀却在李相夷十八岁生辰送了刎颈,太蹊跷了。
知道单孤刀其人本性后,赵清宁自然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单孤刀。杀人夺宝,某人不是做不出来,若让李莲花知道刎颈来由血债累累,不知会有多膈应。
赵清宁冷笑:“单孤刀,你可真是小人行径。”
她一剑挥出,剑气荡开,雪霁山庄又要出钱进一批新的瓷器了。
春意裹挟着风雨而来,一阵风过后,远山林木郁郁青青,一场雨过后,桃花灼灼如云似雾,杨柳依依,新绿抽芽,如一汪碧玉。
雪霁山庄外,有人携半山落花而来。
“姑娘、公子,大喜啊!”
此时恰值正午,刚好是饭点,雪霁山庄新来的从宫里退休的御厨又做了几道御宴上的菜肴供赵清宁与李莲花品尝。
李莲花独爱那道自川蜀之地而来的开水白菜。
高汤浇下,白菜如同昙花盛放,仿佛一场绚烂多姿的美梦。
他把勺子探进汤碗中,想舀一勺高汤尝尝鲜,听到含桃自门外高喊声音时将将把汤盛进碗里。
李莲花放下碗,与赵清宁茫然对视。
赵清宁神神在在地问道:“喜从何来啊?”
李莲花惊诧道:“咱们山庄竟有喜事?”
赵清宁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咱们山庄正经主子就你我二人,要么你娶妻生子,要么我嫁信有期,你认为是哪一种?”
李莲花迅速将手在虚空横向一抹,“此二者绝无可能。”
含桃因过度的跑动,面上飞红,待喘匀了气,道:“是沈公子。”
二者同时挑眉,了然于心。
“哦,沈度啊。”
“前日殿试,沈公子被圣上当场点为状元了!”
“叮当”一声,赵清宁夹着一片时蔬的筷子恍惚坠落饭桌。
李莲花则是欣然起身,为友人苦读多年夙愿得偿感到高兴,“此事当真?”
“当真,当真。公子,消息是京城的袖月楼送来的。”
李莲花眉眼含笑:“金榜题名,确实是大喜事啊!含桃,为了庆贺沈公子蟾宫折桂,大家自去账房领一年的月钱,咱们蹭蹭沈公子的好运道。”
含桃欣然退下。
赵清宁尚处于出神状态,还没反应过来。
当初邀请沈度暂住,本质其实是一场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她万万没想到,这投资这么快就带来了收益,百川院眼线安插顺利,江湖各派情报尽在掌握,尽管袖月楼在皇室朝廷都安插了人手,可到底只能隐于暗处。
沈度,恰好是她破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大熙朝堂的一个最好的人选
从今往后,她在大熙朝堂,也算是有真正的人脉了。
她掩面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一股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意味。
李莲花见她笑了半晌尚不消停,担忧地拽了拽她淡紫色的衣袖,“阿姐?”
感受到衣袖被拽的动作,赵清宁这才逐渐收住笑声,但是面上还未掩下却被强行止住的笑容显得很是怪异,“怎么了?”
李莲花明知故问:“阿姐很高兴?”
“高兴啊,当然高兴。沈公子可是你的朋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他春风得意金榜题名,我能不高兴嘛。”
“哎……”
“你叹气作甚?”
“沈度这一去,以后要见面怕是难了,虽然也可时常去京城做客,但到底不想和朝堂牵扯过深。”
赵清宁劝慰道:“明日事明日忧,慌什么?”
“行吧,那就让我们来忧一忧沈度授官的事吧,也不知道当今皇帝会授予他一个什么官职?”
沈度回扬州来向二人辞行时,二人早已从袖月楼的情报里得知他被点为翰林院修撰。
翰林院是个清苦地方,虽然大熙有天下宰相皆出翰林、不入翰林不为相的传统,但即使是做到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个位置,也不过是沾个清贵二字,且金陵城寸土寸金,二人不禁忧心起沈度的生存。
“沈公子,你我之约尚未完成,你去往金陵后,每月例银我会让人照常送到你手里。这是报酬,万莫推辞。”
“沈度,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践行礼,文房四宝和一两进院子的地契,可千万收好了。”李莲花本来想送个三进宅子的,可一想到沈度的性子觉得他可能不会接受,只好改为两进的,为防他拒绝,又戏谑道:“我若是日后有难,你看在今日我送你礼物的份上,可一定帮我一把。”
沈度有感二人多年以来的帮助,感动道:“二位盛情,沈某实难相却。承蒙二位相助多年,日后有事需要沈某,尽管开口,沈某必当竭尽全力。山高水长,二位还请多保重。”
“你也保重,等我们何时有空,就去金陵看望你。”
李莲花说有空,必然天天都可以空出时间,但若是加上赵清宁,可就不确定了。
又是一度中秋诗会,赵清宁惯常应下袖月楼邀请去观赛,本想让李莲花也来,可他一听是袖月楼诗会就连连后退几步摆手拒绝,带着狐狸精一人一狗逛灯会去了。
江南富庶,扬州城的中秋灯会更是堪称一绝,只是他当年还是李相夷的时候,忙着匡扶正义,并没有停下脚步好好欣赏扬州城中秋灯会的景致。
他路过袖月楼时,里面笙歌正酣,极佳的目力甚至能透过珠帘玉幕看见坐在二楼里间的赵清宁。李莲花颔首与她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头想往城北斗灯的地方去瞧一瞧,刚迈出一步,不知怎的心脏蓦然一窒呼吸骤然急促,似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视线往江山笑看。
李莲花回头,纷杂情绪如惊涛拍岸,齐齐涌上心间,甚至连神色都浮上了不可置信的惊诧。
江山笑的屋顶,竟坐了个人。
那人白衣飒飒,肩上红色绸带迎风飘扬,身侧放着一壶酒和……少师剑。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那人竟是李相夷……
李莲花约摸觉得自己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看到李相夷。他心里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碧茶还没清除干净或者近日多梦少眠出现幻觉了。
他愣怔地盯着屋顶上形单影只的人,身后人流涌动,眼前光影流转,月光倾落,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耳畔喧闹声仿佛骤然静音,整个世界好似只有自己一人能看见他。
李相夷察觉到一道疑惑的如有实质的视线投射而来,低头向视线源头望去,只一眼,就让他心绪起伏。
下一瞬,他眼中的李莲花凭空消失。
李莲花眼前的李相夷也消失不见。
李莲花抬手抚上胸口,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长舒一口气,“果然是幻觉,果然是最近没睡好,才让我遇到这么荒谬的事,还是回去睡觉吧。”
于是本想去城北看斗灯的打算也就此作罢。
李莲花带着狐狸精慢慢地与人潮背向而行,等他走到人影稀疏灯火阑珊处,看着眼前一道环拥扬州的护城河,忽地就想放一盏河灯了。
他默然盯着河中随水漂浮的河灯,四下望了望,并没有找见卖河灯的摊贩。
他叹了一口气正想放弃时,身后清晰传来一人锐利张扬的声音。
是李相夷。
“神医可是想放河灯?我这儿正好有一只,神医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
李莲花身影一滞,转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多谢公子相赠。”
他从李相夷手里接过荷花样式的河灯,蹲下身轻轻将河灯放下水,见它随风漾起的波浪流动,缓缓合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李相夷气息微不可查的站在他身侧,方才李莲花从他手中抽手将河灯接过的温度尚在手心停留,他捻了捻手指,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对李莲花近乎贪婪的渴求。
见他闭眼祈祷,李相夷抬手想要触碰他,想要抓住他一片衣角,怕他忽然消失,怕他临风归去。
“这位……”李莲花已经祈祷完,现在正言笑晏晏望着李相夷。
“嗯?”李相夷温柔地挑眉。
“我要回家了。”
“月黑风高,山林多野兽,神医回程得小心了。这花灯送你,勉强可以照亮前路。”
李莲花这才发现原来李相夷手里竟还提着一盏花灯。
李相夷不由分说地把花灯赛到李莲花手里,“神医,珍重。”
再抬眼时,李相夷不见了。
李莲花抬头望了望明月,低头望了望花灯,“果然是幻觉吧。”
西风骤然作乱,卷起乌云遮住皎月,于是月光暗淡下来,那盏花灯竟真有了用处。
小青峰张灯挂彩,明璨金黄的色泽一路延至山顶。
李莲花站在如意馆门前,花灯依旧亮着,依旧被他提在手中,他愣了愣神,恍然道:“原来,不是幻觉啊?”
“什么不是幻觉?”赵清宁从一旁的玲珑馆蹿出,问道。
李莲花慢吞吞摇头:“没什么。”
赵清宁注意到他手里的花灯,“呀”了一声:“好漂亮的花灯?是从哪里赢来的?”
“不是赢的。”
“那是哪家小娘子看上你送你的?”
“都不是。这是故人相赠。”
赵清宁还以为他又遇到了一眼识破他身份的故人,故没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也没这兴趣,只是对花灯上极尽工笔描绘的鱼戏莲叶间图案好奇罢了。
李莲花见赵清宁都回来了,以为自己在扬州城多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才发现不过亥时。
“阿姐回来这么早?”
赵清宁手笼在袖子里,道:“有事处理,故而回来得早些。”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有事天亮再说。”
发现之前发布时间选错了,导致5月31日少更了一章,今天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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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太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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