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第二天。
第一批种的作物出苗率居然不低,生长周期更短的生菜现在已经长得有模有样了,祁昭在楼顶浇水的时候没忍住摸了摸嫩绿的生菜叶子,同它规划了日后在火锅红汤里翻滚的职业生涯。
楼顶宽阔又平坦,四周有腰高的围墙,早晨的太阳不热,还有些微风,很适合锻炼。祁昭在内侧跑了两圈,又转去喂鸡。
室内养鸡不比室外养鸡,味道闷着不容易散出去,为了减少异味,防止疾病传播,祁昭每一两天就要打扫一次。
最开始养鸡的时候他只铺了干草稻草做垫料,后来看了家禽养殖书,又铺了些沙子在地面。有时候晚上没事做,他还用干草编了些鸡窝,现在养鸡房瞧起来像模像样的。
母鸡们都在孵蛋,祁昭就把鸡食和水放在产蛋房旁边,方便它们往返。
趁着母鸡在食盆里叨玉米粒,他在鸡窝里翻翻找找,把没受精的蛋收进空间。
从养鸡房里出来,白猫已经蹲在门外了,祁昭被它缠着走进202,狸花正眼巴巴的守在盛救济粮的空碗旁。
祁昭一边给它们倒水盛饭,一边低声道:“本来昨天要给你们找家具的。”
他停下来,白猫从喝水的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狸花埋头猛嚼猫粮,被白猫打了一巴掌,缩去一旁不动了。
祁昭已经说完了,他又有点高兴,抿住唇翘翘嘴角,回屋把中午要吃的玉米冬瓜排骨汤压上。
切冬瓜的时候他看见二号楼的住户又结伴出去了。他们之间像起了争执,丈夫和独居者一直压着声音争论,妻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三人走到被遗弃的冰箱旁站定。
也不知道独居者说了什么,丈夫一把拉开冰箱门——浓郁的恶臭扑面,他呕了一下,匆匆甩上门跑了。
独居者爬上木梯四处望望,带着夫妻出去了。
祁昭目送他们离开,拿出画着萝卜的帆布包,放上水、奶、饼干面包、自热面条、止疼药和书,又拿了两身宽松的短袖短裤去找邢昱。
祁昭过去的时候邢昱还没醒,这是正常的,受伤失血和死亡前的虚弱都会让人更嗜睡,况且邢昱的伤口一直在疼,昨晚不一定几点才睡着。
把给邢昱准备的衣服、早饭、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祁昭站在一旁垂眼打量他。
腹部和双臂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但又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扭曲的腿仍歪着,不过胳膊的姿态看起来正常许多,他肉眼可见的更虚弱了,眉紧蹙着,嘴角下抿,面色更加惨白。
很脆弱,被杀死的时候恐怕连反抗都做不到。
祁昭满意回到客厅。刚进201的时候他就发现客厅的布局变了:沙发上多了一个软枕和橙色绒毛小毯子,圆圆的玻璃茶几从客厅正中移动到了昨天他窝着的沙发角落,茶几上空着的果盘被拾走了,换了盆圆溜溜的仙人球。
祁昭上手拨弄几下,断定这仙人球已经死了。
可它和命不久矣的邢昱很搭,像是种隐喻,祁昭决定也对它友善点,遂给仙人球的尸体浇水。
临近十点祁昭听到邢昱的呼吸声变化,屋内传来床被摩擦声和邢昱低低的声音:“你在吗?”
祁昭:“在。”
长刀倚在茶几上,毯子和枕头都很软,他窝的很舒服,不想动。
邢昱不说话了,祁昭听见他深浅变化的呼吸声,意识到他可能想起来,但他今天更虚弱了,试了几次都没能下床。
可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食物,于是说:“谢谢。”
祁昭:“嗯嗯。”
他等了一会儿,屋内没有传来撕开塑料袋的声音,卧室的窗外倒是接连传来惨叫。
他放下书往窗边走,在踏进卧室门的一瞬间就和邢昱对上了视线,祁昭错开视线继续走,余光注意到邢昱的目光又开始追随他。
他站在窗口看去:是感染了的丈夫。
淋漓的血泊淌了好几处,它正趴在妻子身上撕咬。
小区的门关着,丈夫是在进小区门时被丧尸抓伤的,走到楼下就异变了。
独居者已经不知道躲去哪里了,但妻子看到了站在窗口的人:“救命!祁昭!救我!”
祁昭站在窗边没动,他意识到邢昱还在看他,目光正落在他的脸上。
丧尸破开了她的腹部,妻子的痛叫变了调,她的武器掉在不远处,只能手脚并用试图推开它:“救命!”
几乎是声音刚落下,她也变异了。两只丧尸摇摇晃晃站起来,小区外被叫声吸引的丧尸慢慢归于安静。
邢昱注意到祁昭的表情没有变化,他试探着:“是邻居吗?”
祁昭:“嗯。”
邢昱:“昨天撬门的人?”
祁昭:“嗯。”
邢昱:“你们关系不好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祁昭转身看向他,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把面包塞到他嘴边。
邢昱试图张嘴说话,祁昭一下把面包堵了进去。
邢昱:“……”
他咬断嘴里的面包,努力侧头躲开围追截堵的祁昭,低声说:“我不饿。”
祁昭不再喂了,他把缩回包装袋的面包放在床头柜上,漠然走回沙发看书。
今天的沙发让人很满意,十一点的时候祁昭端着热好的自热面条和额外加餐的牛肉罐头去喂饭。
没想到邢昱又抗拒的避开了。
他的声音明显比昨天更哑、更无力:“我快死了,你不需要……”
他的目光看着自热面条:“太珍贵了。”
祁昭认可他的自知之明,又塞了口面条进他嘴里。
邢昱:“……”
他像是有些无奈,很努力的在喂饭间隙开口:“我治不好了,没什么用,浪费你的食物和药,你的邻居……唔。”
祁昭有点烦了,逐渐加快喂饭的速度,不再给他断断续续讲话的机会。
喂饭是一件让祁昭轻松的事,邢昱马上要死了,看在陪伴价值和客厅布局的份上,让让他吧。
哄好自己,喂完饭,祁昭准备回家喝他的排骨汤,没想到邢昱在他背后很复杂的叹了口气,用一种很温情的声音念他的名字:“祁昭……”
祁昭:“……”
简直懒得理他!
他抓起长刀,一声不吭的走了。
打开单元门时两只丧尸吼叫着奔来。祁昭长刀一撩就割下了丈夫的头颅,又抬高角度刺穿了妻子的喉咙。
两只张牙舞爪的丧尸瞬间安静下来,乖乖躺在地上。这让祁昭更烦了!
邢昱怎么不能这么安静呢?一个玩偶哪里需要舌头?
回家后他顾不得两只猫,匆匆吃完饭就开始翻空间里的药盒。
翌日他拿着一系列副作用里有“声哑”、“失声”两个字的药去找邢昱,结果邢昱昏睡着一直没睁眼。
于是他的心情又平静下来:反正都要死了,干脆发挥最后的作用吧。
他把沙发上的软枕和小毛毯抱进卧室,缩在邢昱的身旁,嗅到了血和灰尘的味道。
“……”有点脏,他又挪远了一些。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祁昭的头顶就是邢昱的手指,他轻轻蹭了蹭,屏住呼吸听邢昱的动静,又小心上挪,拉着邢昱的手握住自己的脖颈。
很大的手,有些粗糙,凉凉的。
好舒服……好喜欢……
心跳声加快,又慢慢归于平静。
他开始感到放松,轻松的喜悦感在喉间发酵,慢慢溢出一些轻快的声音。
直到黄昏璀璨的余晖撒进室内,头顶的呼吸声转变,喉间的手指微动。
祁昭有些不舍,他坐起来,和邢昱对上视线。
他好像总在看我。祁昭想。
邢昱没有血色的唇张开,像是想说什么,但他太虚弱了,也可能是想起了昨天离开后一下午都没回来的人,于是他的唇间溢出一些带颤的气音,又慢慢抿紧了。
只是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注视祁昭。
他快死了,好高兴。
祁昭甚至难以抑制的弯起嘴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邢昱。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拆散我们了,他永远属于我了。
他捧起邢昱的手,慢慢把它贴在自己脸侧。
失血让邢昱的手掌变凉,但还是能遮住他的脸。
他偏过头蹭了蹭,感受到邢昱控制着这只手,微微的、颤抖的抚摸他。
祁昭抬起眼,对上他微笑的表情。
邢昱的嘴唇又张开了,祁昭想,那里面会是温热的吗?
于是他凑过去,挨近那颗虚弱的头颅。
邢昱的声音很轻,像是要安抚他:“……你有纸笔吗?我把我知道的写下来,画出来,好不好?”
他问:“你会用到的,好不好?”
祁昭没动,邢昱的声音更轻了:“它可以保护你……好不好?”
好厉害,祁昭想,他就要死了。
他们对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祁昭笑起来,他走到客厅从空间里拿出笔和本子,轻快返回卧室。邢昱撑着床靠坐在床头,很费力的拿起笔开始书写。
祁昭一直在看他。
看他黑硬的短发、乌黑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抿紧的薄唇,看他鼓胀的肌肉、虚弱的双臂、又长又直的手指。
那只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顺着床单滚落地面。
邢昱的头垂下去,双眼闭合,再次陷入昏睡。
祁昭扶着他躺平,手掌贴上他的额头:
……发烧了,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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