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小宸,你自己身体都还没好……”张远鼻子微酸,但稍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你放心吧,剧组目前没有报死亡,重伤也没有,其他的伤员都被安置在附近的几所医院了。”

斯宸稍稍放下心来,还想问山下的居民有无伤亡,但她心中微叹,将话咽了下去。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泥石流冲毁了山脚下的连片房屋,怎么可能没有人员伤亡呢?

张远紧张地守在斯宸身边,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要去喊医生来,都被斯宸阻止了。

“我好多了,”斯宸慢慢从床上撑坐起来,“对了阿远,你不是在闭关训练吗?怎么会出现在山阴?”

她来山阴是为了拍戏,山阴市古村落资源很丰富,特别适合手头这部剧的背景,如果不是那么巧合,她接了别的戏,也是不会来山阴的。张远就更意外了,他在国家队闭关集训,怎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在山里,从大火中将她救出?

“很巧合,小宸,你们剧组拍戏的地方离我们队里的集训点很近,当时泥石流来了,居民受灾,外界的救援力量一时进不了山,远水难救近火,教练就让我们集训队一起去帮忙救灾,还有一家国企,他们的员工正好在附近度假村疗休养,都赶来帮忙了。我们齐心开路,救护车和消防车才顺利地开进来……”

山阴市体育资源丰富,政府重视体育发展,光山阴体校就为省队、国家队输送了无数人才。近年来,政府对体育一项投入极大,利用山阴市秀丽的风光,在山里建设集训体校,因其设施完备、师资强大、政府配合,加之与世隔绝的氛围,吸引了很多集训队来此训练,甚至连国家队都和当地政府签订了保密协议,借用这里的场地进行集训。

张远他们的封闭式训练就在这里。所以这次才会正巧赶上突发的泥石流灾害,并且投入救灾。

** ** **

灾情之后,有的队员在救人时也受了伤,再加上记者们蜂拥而来,争相进行采访报道,连央视都来了,为国家队辟出专访。如此,队里暂时没有办法继续训练,便给队员们一周的休息时间。

张远得了空,三天两头跑来探望斯宸。

斯宸受伤不重,住了三天院之后,已经可以下床正常活动,只是导演不放心,勒令她必须好透了再出院。

有张远陪她聊天解闷,她倒也很享受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这天晴暖,阳光正好,张远提着炖好的鸡汤来到病房时,斯宸已经换好了常服,正在用眉笔描眉,她听见动静,转头向张远笑道:“来啦?陪我出去走走?”

张远放下鸡汤,笑着:“去哪里?”

“我以前开的乒乓球馆,怪怀念的。我两年前回来过,球馆还在呢,但是被改建成了市民活动中心,现在是免费开放了。”

“好。”斯宸说什么,他都应着。

凑着这两天有空,他也正好在山阴,想回母校看看,探望一下当年的授业恩师。

斯宸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阿远,带我回山阴体校看看程洁教练?”

她忽然特别想融入张远的生活。想看看他青春时代自己一个人走过的历程。

这种感觉从前并没有那么强烈。

** ** **

镇上的一间小馆子,就像古装剧里行脚客路过小憩的一间客栈,陈设古朴,环境清幽。

这饭局是赵子元攒的,众所周知的……他被贬回省队了。他时间上更自由,距离也不远,一听说张远和斯宸都在山阴,马上给队里请了假赶过来。

一张八仙桌上,坐着四个人:张远、斯宸、赵子元,还有山阴体校的教练程洁。

程洁教练比前几年见面时稍稍沧桑些,黑发里杂了几根白头发,但精气神却很好。见到他们,打心眼儿里高兴:“没想到这些年不见,你们这几个孩子都这么出息了,尤其是阿远,奥运冠军呐!阿远不光是我们体校,还是我们山阴市的骄傲!整个山阴市多少年都出不了几个奥运冠军……”

张远腼腆地笑,在自己授业恩师面前,没有任何假谦虚假客套,他自然享受老师对自己的赞赏,就像从前还在山阴体校打乒乓球时一样。无论他站得有多高,在程洁教练面前,仍然是那个需要夸奖、鼓励的孩子。

“小宸啊,从前你开的乒乓球馆在我们山阴市名噪一时,原本以为你会从事与乒乓球相关的行业呢,没想到你变成了这么优秀的女明星……真好,真好!”程洁教练连说两个“真好”,她打心眼儿里觉得斯宸这孩子是有出息的,为她感到高兴。

程洁教练又笑了笑:“不过,你终归还是和乒乓球结缘,云阚他……你们这段感情来去都轰轰烈烈呀!”程洁教练意识到自己所言似乎不妥:“小宸,我……是不是……”

“没什么呀,程教练尽管说,三天两头上热搜,是挺轰轰烈烈的。”斯宸自嘲一笑。

“其实云阚真的很优秀,乒乓球运动员中天花板一样的存在,当初啊,他一人为国夺过多少枚金牌……不过,小宸,分手也没事,向前看,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程洁教练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我看我们阿远就很好!他还是奥运冠军,见过大场面的,假以时日,他的成绩不会比云阚差!”

一旁的张远恍惚才回神:“小……小宸,你和师兄……分手了?”

赵子元看不下去了:“远哥,你不看新闻的吗?”

斯宸和云阚从官宣到分手,都是震动微博的大事件,就算没看新闻,也会在周围人的谈论中知晓边角信息,不至于像张远一样,刚从五行山出来似的。

“我……最近忙着训练,”张远解释,“我们队封闭式训练,用手机有限制,我也……对网上这些消息不太有兴趣。”

分手了……

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欢喜。

但是小宸,她一定很伤心吧?

张远下意识地去看斯宸,却见她神色如常,眼中没有忧思。

也许……她早放下了吧。

** ** **

这顿饭即将散去,程洁教练将关注重点放在了赵子元身上,她叹息一声:“子元啊,我希望下回我们在山阴市临时聚会时,你不要来得那么便利……”她看着赵子元:“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家队啊?”

赵子元被问愣住了:“恩师,咱……就是说,国家队是我想回就能回的吗?”

“但是你想走就有本事走呀!”程洁教练笑着:“前两回进国家队你不是很顺溜吗?怎么,没想再回去?你想一辈子窝在省队?”

赵子元真可以说是国家队的传奇人物,违纪被国家队退回省队,居然还能二进国家队。

当然,后来又……被退回省队了。

** ** **

山间空气好,能见度高。仰头望去,漫天星辰如碎钻镶嵌在黑色的绸布上,遥遥闪烁。

斯宸和张远坐在土坡上,吹着山风,闲叙寻常。

这平静细碎的辰光、摒弃一切的瞬间,美好的不像琐碎相伴的成年人能拥有的。

长大之后,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人像被上了发条,忙忙碌碌地去过重复的每一天,不过眨眼间,一年又一年悄无声息过去了。

“小宸,我……你……能不能先不要谈恋爱,再……再等我两年。”

张远被山风吹得醺醉,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等……你?”斯宸心思微动,却又没完全往那方面想。

她和张远,实在是太熟了。

“等我两年,我,就能变得和师兄一样优秀了,”他初时语气十分肯定,但最终还是带了一丝犹疑,“或者……至少比他差不了多少。”

他望着远天,星子仍在遥遥闪烁。漫天星辰,流光璀璨。

“为什么要和他比?”

“我……那时,小宸,那时我就来找你,追求你,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没有看斯宸。像是在呓语。

但斯宸知道,这都是真的,虽然沉醉得像一场梦,但这不是梦。

斯宸没有正面回答,她微笑:“其实我和云阚没有谈恋爱,都是套路。官宣开始和官宣结束都是假的,云阚为了帮我,就莫名其妙多了我这么一个‘前女友’。总之,圈子里这种事情不少见,谁和谁谈过、结过、离过,都有可能是假的,炒绯闻、拉来挡枪、转移视线……什么理由都成立。”

张远的圈子比较简单,运动员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听斯宸这么说,他显然有点震惊,他从没想过,谈恋爱也可以是“假”的,而且还是昭告天下的恋爱。

“小宸,那我是不是……更有机会了?”他内心是欢欣雀跃的。

“这算表白吗?”斯宸吸了一口山风,仿佛徜徉在绵软的云层里:“阿远,我、还、不、想、谈、恋、爱!”

她醉了。

天为盖,地为庐,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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