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过去一周有余，“深蓝”正在逐步进行灾后重建。
“程队长，你来协助这次‘北滩’驻地基础物资运输。”喻文州坐在科研中心的办公桌后，签了两份文件交给程江练。
“深蓝”20年的发展中，也在不断向外探索。“北滩”原本是在勘察中发现的一片能源颇丰富的丘陵，为便于开采和研究，被设为了外驻地之一，常驻只有作战或研究人员，不设普通人安置区。
机动A组成员目前只剩她一人，在吸纳新人之前，她已经预料到会暂时变成一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只是在见到喻文州之前，她还以为是协助采集变异体样本之类的工作。这种和资源分配相关的事情，不是一向都是张新杰在管吗？
“是。”程江练接过文件，发现一份是普通的物资交接单，另一份竟是一叠测试卷，没有标题，只有1-10题题干顺次列下，后附几张“细则”，她粗扫一眼，包含了得分标准和一些情况说明，其详尽程度一看便是张新杰的手笔。
看出来她的疑惑，喻文州笑了笑，只说：“新杰另有任务，我暂代。你想知道的事情，‘细则’上有解释。”
他停顿两秒，敛去笑意又补充：“阅后即焚。”
北滩在上次天灾中受灾不算严重，但通讯线路被毁大半还在重新架设，和总部的联系时断时续。
程江练坐在车厢里，从内壁上开的小窗向外望，世界摇摇晃晃，除了车轮下这条简易铺设的路延伸向远方，浓雾几乎抹去了所有参照。这样的环境中行车，靠的是每隔一公里架设的信标和能量检测仪，前者控制方向，后者扫描附近是否有散发异常能量波动的变异体——这也是每次物资运输都需要配备至少一名能力者的原因。
对面坐着的两个略显紧张的年轻后勤队员，抿着嘴低着头，直盯着鞋尖，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外勤。程江练扫了两人一眼，阖上眼回想那份“细则”的内容。
【5.本次任务主要目的为对“北滩”驻地15名候选者（名单后附）进行试题评估，择得分最高三人录用。若总分包含加分在150以上，可不考虑名次直接录用。若包含加分所有人评分在75以下，全部弃用。】
运送物资果然只是个幌子。
其实，使用纸质文件本身就是很严重的警报了。平时“深蓝”成员之间交流和文件传输等，是有更便捷的随身终端的，终端信息可加密，和总部数据库相连。这只能说明，“深蓝”内部的信息网络已经不再安全。
所以……是要在内部大清洗，让我提前考察候补人选来了？程江练联想起前几天勘察A组和B组先后接到的“西沙”驻地、“南岩”驻地附近的勘探任务，这样的行动恐怕已经在“深蓝”的各个有潜力的外驻地全面展开。
此外，那份测试卷几乎都是开放式应用题，她出发之前尝试回答了一份，再对照得分标准，才发现这套试题涉及颇为全面，涵盖技术知识道德权衡，也有危机决策心理评估。
【16.此题考察受试者在信息不全时间紧迫条件下的判断力和风险评估能力……若回答倾向于“放弃任务，保全队伍”，5分；若回答倾向于“收集信息，防御迂回”，8分；若回答倾向于“抓大放小，牺牲少数保全多数”，10分……加分项如下……】
这样的给分偏向？不，不对，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她虽然能隐隐约约推测出“西沙”和“南岩”驻地应该也有选拔行动，但那并非直接经由指挥官下达，而是勘察总长下放任务到各队执行。
她这份测试卷，不像普通的人才选拔，倒像是……预备指挥官筛选。
程江练无可避免地回想起那片浓雾，还有防御体出口冰冷的地面和墙，她呼吸停滞一下，到底是补位，还是……
她无意识地捏着无名指的戒指，强行压下心里那个糟糕的可能性，金属深深嵌进皮肤，留下暗色的压痕。
【25.评卷人可根据实际答题情况，依据受试者的思维模式等自行判断在卷面分数上予以额外加权。】
确认记忆没有遗漏，程江练睁开眼，无奈笑了一下，揉了揉太阳穴。哈，试题都没得分标准长，还自行判断，这对评卷人绝对是折磨……还真是信任我。不过，既然已经明了试卷目的，基本可以很迅速排除不合格卷面了。
与此同时，医务室。
淡金色的光芒缓缓流淌，一圈一圈从人群中央涟漪般扩散开来，又逐渐减淡。光芒散去，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一轮治疗结束，张新杰深吸一口气，他垂下眼，指关节抵住额角，试图平复因精神力消耗过大带来的轻微眩晕。他目光落在无名指的环形痕迹处，之前那枚戒指不知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造型奇特的挂坠，缠绕两圈松松挂在手腕上。
最近医疗部上报的精神压力偏高者多得有些异常，或许是存在天灾没有清理干净的精神类变异体，也可能仅仅只是灾后重建事务繁杂所致，当然，不排除人为干扰的可能性。但近期人手需求高，无论哪种原因，总部都不可能放着这些人不管。
五轮治疗下来，即便身为1级能力者，张新杰依然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如果不是正好卡在人手紧缺的当口，那早就一人发三瓶稳定剂休息一周打发了。
连续五次大规模的能力释放，张新杰连指尖都有些颤抖，他狠狠按了按百会穴，抬起头来看着已经接受治疗的人从门口鱼贯而出，又命令旁边辅助的医务员。
“继续。”
话音刚落，门口最后那个刚要离开的人猛然转身，一枚光箭擦过医务员耳旁，以破竹之势直冲张新杰而来。医务员瞪大眼，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致命的光往张新杰颈动脉处刺去。
“刺啦”一声响，预想中血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张新杰侧颈处毫发无损，箭头竟没入虚无，被一道黑气腐蚀殆尽，只剩一节残柄当啷坠地。
“死灵术？哼，果然。”来者一击不成，并不意外。
他早有预料张新杰只是个诱饵，但“深蓝”的指挥官都刻意耗空精神力等他了，还是这么一个没什么攻击手段的治疗能力者，不出手就太不礼貌了。死灵术式一现，他立马得知喻文州也在附近，不过他们的目的并不在刺杀，得手更好，不得也无妨。
刺杀者退开半步，一肘击开碍事的医务员，抽出重剑摆开防御的架势。
“对陆作战5队，冯队长？”张新杰动作未变，语气与平时别无二致。
“记性真好，不愧是张副指挥。”冯队长咧着嘴，眼里却并无笑意，见张新杰没有动作，他也按兵不动，显然是警惕着未现身的喻文州。
“为什么背叛？”张新杰静静看着他，左手把玩着那颗挂坠，神情不似遭遇刺杀，反倒像是在审问。
冯队长被他盯得恼火，提剑向前几步作势要挥，面露凶色：“喻文州呢？剑都挡了，还想藏？”
正待冯队长迈步的同时，微小破绽显现，他脚底苍白色火焰鬼魅般腾起，几枚诅咒之箭从张新杰身后倏地飞出，眼、肩、胸、腿各一，急冲直来。冯队长措手不及，扭身闪开，却还是被其中一枚命中。
“呵，喻文州就这点水平？”冯队长嗤笑一声，面上不显，依旧提防着暗处。诅咒之箭对他的伤害有限，他在平时作战时，本就更加擅长防御，有的是能力陪这两位玩儿。还以为张新杰接近力竭，不会浪费精神力一开始就使用神圣之火限制他……不过这样也好，他更有把握拖住这两个人。
想到这里，冯队长继续逼近：“还不出来？做局做这么真，小心把自己玩儿死。”
无人回应，却见张新杰双手结式，左手腕的挂坠化作粉末，六芒星印笼罩而下，封印住他的行动。
“你？”冯队长又惊又怒，“你放的术式？！”
他突然想起，“深蓝”确实研发出有这么一个东西，能短暂封存能力者的低阶技能，以在合适的时机释放，但封存成功率低，成本高效果又一般，平时根本没什么人用。既然是张新杰放的术式，那喻文州根本不在此处。他的任务失败一半……不过，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治疗能力者的人头，倒正好拿下！
看着成为齑粉的挂坠和不久后将效果消失的六星光牢，冯队长咬牙：“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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