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但现在,他们通过系统直播,触摸到了曾经。穿越千百年的时光,那茅草铺就的屋顶是如何防水的,梁柱是如何架设的,垒砌墙壁的砖又是怎样烧制而成的。

建筑,建筑。

承载着无数匠人的智慧,应时代而变幻,最终,共同构成了一条对当今的人来说,还满是空白的蜿蜒脉络。它是这片土地上煌煌文明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呐,在一千多年前,我们就已经盖起了砖砌的敞亮屋舍,铺就了平整可供车马通行的砖路。

在一千多年前,我们就已经拥有了可供书写的纸张,拥有成册的书籍。

那是生产力强盛的佐证,那是文明强盛的佐证!

……

天门内,辛毗正在发问。

“何为消防?”

“为防止起火而设立的专门扑火的机构。”

机构……

辛毗是亭长,但对夏鱼越过他指挥匠人的行为却并不反感。他不懂建设,而墨家通百工,夏鱼乃墨家传人,年幼又如何,只要有才学,又何妨听一听她的呢?

只是许多名词并不了解,辛毗总得弄清楚。

“何为公园?”

“供给居民闲暇时玩乐放松的场所。”

玩乐么……原来是特为小孩子建的,辛毗看一眼同为小孩子的夏鱼,继续问,“何为化粪池?”

“排泄物处理……机关。”

“处理?”

“嗯,排泄物随意倾倒到河流或山林间会污染水源,通过这种手段处理可以大大降低水源被污染的概率……”夏鱼将木板翻面,刷刷刷,“这是结构,分三个池……”

“污染水源?”

夏鱼看着辛毗,“上游有人拉屎撒尿,你在下游喝水。”

辛毗:……

夏鱼继续看辛毗,“井边湖边有人倾倒屎尿,屎尿渗透土壤,流入水中,你取水喝。”

辛毗:……

夏鱼:“好喝吗?”

面对一个严肃小女郎,辛毗莫名有些弱气,他默默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

他与夏鱼交流不多,对夏鱼的认知只是戏志才的阿妹这个标签。却不想自昨日带着粮食与人抵达以后,直面了一只斯巴达夏鱼。变化太快,而周遭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搞的他也不好做出大惊小怪的模样。

戏志才组织人天晴时去河滩挖泥土,天阴时砍伐……那是禇家的林场吧,总之,这里完全没有刚刚遭灾后玉玉的模样,反而热火朝天,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还有栾景,托人带了口信以后不见踪影,风言间说被捕后遭贼人毒手的栾景,如今改名景栾,正带着人满山遍野的挖草药移栽,一副要把附近山头铲秃噜皮的架势。

就连据说病弱的戏家阿母,也在带着女眷们张罗饭食,登记户籍,照顾病患。若非本就纤瘦,又时不时咳嗽两声。那红润的脸,亮晶晶的眼睛,真看不出来一点病弱模样。

甚至还有郭家的人,放着好好的郭家不待,跑来这里教孩童认字。

怪也,怪也。

而古怪的源头,或许就在自己眼前。

标签从戏家阿妹变成古怪源头的夏鱼面无表情严肃脸:“我们要建医院预防水患后可能出现的疫情,这可是州府重点项目,必须做好。不论如何,卫生条件一定要跟上。”

“事关整个戏水亭二百一十七人的生计,亭长,你快支愣起来。”

初期建设阶段,什么都缺,特别是粮。可戏水哪里有粮?还不是得向州府讨要。豫州受灾范围很大,那么多地方都在嗷嗷待哺,戏水想要脱颖而出,就得有自己的底牌。

医院。

夏鱼为戏水亭准备的底牌。

得让黄琬知道,医院是个能产生实际效益,并对他的筹谋有帮助的存在。是以,医院不仅要建的好,还得建的出人意表,拿出去说都倍儿有面儿,最好是连皇帝都觉得养这么个小玩意不费钱还能得好名声的那种。

辛毗:……

好的好的,支愣。

……

西汉。

未央宫。

刘彻的脸色铁青。

什么上游有人拉屎撒尿,你在下游喝水。什么井边有人拉屎撒尿,你在井里喝水。讲的过于有画面感,令人十分不适,嘴巴里仿佛都蹿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的那种不适。

“哕——”

刘彻揉了揉抽痛的额角,看个直播,先是乱七八糟的画面繁杂不成系统,又是夏鱼一通屎/尿与水论,看的人脑壳痛。

“中常侍,都抄录下来了?”

“回陛下,都抄下来了。”

“着少府,好生钻研那个什么……化……化……”

中常侍善解帝意,“陛下,污秽字眼怎能过您金口,臣斗胆,就叫它便利池吧。”

刘彻揉着额角,“可,就依你,去,着少府好生钻研那便利池。”

“诺。”

……

唐。

李世民沉思。

排污秽入河居然还有污染水源的说法么……夏鱼姑娘特意强调此物,难道,春夏轻疫多发,就是因此而来?

城外河水旱季发臭,水面发绿,蚊虫成群,气味浓重时连城内都四处弥漫着臭味,倒是确有其事。

如果真与疫病有关,化粪池,或可用于长安坊市。如果效果不错,还可推行至其余州县。

嗯……至少,能除除臭味。

……

天门当中,画面又变。

还是夏鱼。

这次的画面更加频繁的变幻,但中心永远都是夏鱼。

单手叉腰监工的夏鱼,“地基,地基要打牢固一些,打深一些。”

站在台子上维持秩序的夏鱼,“每日早中晚放饭,体力劳动者可多盛一碗!”

带领人们一起做早操的夏鱼,“胳膊腿伸直了,干什么干什么,懒洋洋的呢,每天早上活动开胫骨,不容易肌肉拉伤,还能延寿呢知道不?”

傍晚收工后在街上领着孩童大踏步的夏鱼:“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你和我,手拉手,长长又久久~”

背景里,一栋栋房屋逐渐成型,规划清晰的宽阔道路,整洁干净的环境,蔫哒哒但终于存活的移植的草药,林间搭起来的医院。画面当中出现的每一张脸,都很瘦,出现的每一双手,都是粗糙的。夏鱼自己的手背皲裂,还是戏志才实在看不下去,悄悄托辛毗从城中带来了擦手的香膏,亲捉了人给抹的仔仔细细。

他们看着夏鱼带着灵活的孩子们漫山遍野抓鸡,看着他们傍晚在周围的狼嚎声中点起篝火,手执各种器皿,振声高呼喝退狼群。

他们看着好好一个曹魏名臣,青年才俊,每次出现都显得愁眉苦脸,不是在说化缘难化,就是在说颖川氏族人人自危,禇家已经向黄琬发难,似乎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

他们看着夏鱼笑眯眯的安抚,说,“禇家不能成事。”

为什么不能呢?

因为禇家在东汉末年没的姓名啊。

有些时候,系统还是很有用的。

他们听到有人说黄琬已从雒阳归来,看着短短不足月的时间内,戏水建设已初具规模。他们看着夏鱼带起口罩,把自己包成眼熟的奇怪样子,来到那所‘医院’,教病人们做操,告知他们每日的流程。

夏鱼还会讲故事。

原来她那么擅长讲故事。

珠穆朗玛峰峰顶常年不化的积雪,绚烂瑰丽的深海海底世界。塞外卷着黄沙直通天际的风暴,和滚滚黄沙中独属于生命的绿洲。

那不是一个七岁女童该有的见识,可她讲的言辞凿凿,生动有趣,仿佛亲眼所见。

“世界是很大的,我口中描绘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它那么美,那么美,壮丽,神秘,你们,难道不想亲眼去看看吗?”

“哪怕只是每日东升的朝阳,悬挂天际的月盘,如此景色,多看一次都是赚到好吗。”

他们听到她说,“请你们努力活下去。”

他们看到许多人的笑,明明不久前还是灾民,如今却盛了满眼的光,笑的那么难看,却充满了感染力。他们听到许多人喊夏鱼小女君,从女郎到女君,变的不止称谓,还有认同与信赖。

他们开始不自觉的跟着笑。

闪动的画面,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人不愿意移开眼睛,生怕看漏一处。

脆生生的甜甜嗓音每天随机刷新在崭新的戏水亭的各个角落,偶尔发生冲突口角,还会有郭家的小郎君站出来将人一通数落。

看呐,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小鱼又多了一名小小的保护者呢。

……

诸天万界。

有考古学者看着带着锯齿的石锯和刚锯神情激动,“看,快看,早在东汉时期,我们就已经有锯子了!鲁班的传说,或许都是真的,是真的!”

塞外驻守多年的士兵望着周围随处可见的黄沙与贫瘠土壤,第一次,带上了另一种目光,探究的,试图欣赏它的美的目光。海边与风浪搏斗的渔民抓着空荡荡的渔网,苦笑一声,张开双臂,对着茫茫大海,发出一声长啸。严寒中想要节省些柴火,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人突然抬起一只手,伸向窗外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

明明灾难兜头而过,他们却还有机会再笑出声来,我们呢?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他们那样?

真不公平啊……

小鱼,为什么不是到我身边来呢?神明,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呢?

……

直播当中,系统刻意渲染的轻快氛围,突然消失了。

画面里不再是夏鱼,不再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眼见夏鱼带着互助会的人离开时不甘闹事却被镇压的灾民,是黄琬归来后下令在洪水褪去被强征修补河堤、在余留的泥泞中艰难背着巨大的石块的灾民,是因为感冒发热没得到及时救治,转为肺部感染等并发症的、奄奄一息的灾民。

督工的士兵不会对修补河堤的灾民露出明亮的笑,不会用甜甜的声音亲切的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饭菜是冷硬的,系统甚至贴心的放出了负责运送分发饭菜的小吏们偷偷贪墨粮食的画面。

沉默,愤怒。

无力。

不是每个人都是夏鱼,不是每个人都是辛毗。辛毗能与新戏水的民众同吃同住同劳,积极参与新戏水的建设,为怎样从州府多薅一些赈灾粮与建建材绞尽脑汁。夏鱼能将州府派来督工的人混成半个自己人,打着黄公和吴易的旗号恩威与撒娇并重,唬的人一愣一愣。戏志才能快速理解夏鱼的描述,按照她的想法为戏水搭建起最基础的行政结构,栾景能在他人的辅助下从州府派来的大医手中抢到医院的实际控制权。

新戏水是很好,可其他人呢?戏水亭以外的其他受灾民众呢?

有人沉默半晌,感慨,“都是命啊……”

就在这时,画面又是一转。

系统当然能监测到当前世界时间线发生的一切,尽管受限于权限与计算量等问题,只要是夏鱼开过图的部分都能做到观查录制,虽然无法细致演算,但剪辑一下,放进直播预热里还是可以的。

画面当中,是戏志才。

是他们在阳翟城外的最后一晚。

深夜,星斗隐于乌云后,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不见五指。

阳翟西门外,城门边火把快要燃尽,守城的士兵让出几个抬着条状物体的人来。戏志才隐藏在暗处,默默的等。

抬着条状物体的人逐渐走进黑暗,举着火把领路的人带着人蜿蜿蜒蜒的前行。戏志才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

终于,几人停下,在一处空地边,将那几个长条扔在地上,掏出腰间工具,开始挖坑。

吭哧吭哧,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戏志才等在远处,并不着急。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紧接着,挖坑的人中有一人哀嚎倒地。

“谁!?”

“什么人?!”

有人掏出木哨就要吹响,胸前却又中了一箭,来不及吹响的木哨从手中滑落。

戏志才隐藏在灌木里——是谁?

能是谁?会是谁?

明后两天继续修文,这个大章要大修orz

啊,假期,结束了,假期。

谢谢亲们的支持,晚安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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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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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夏鱼今天又在和谁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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