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腹部还在抽痛，眼前阵阵发黑，居然还能够听清楚路西法在问什么。
“初步测试过了，兼容性比预期好。但大规模铺设的话，对晶石品质要求会提高至少两档，能量消耗也会上升大约百分之十五。”
“我建议可以先在第七区段的关键节点试点，观测一笑实际的效能和损耗，再决定是否推广。具体的数据和方案，我回去后立刻整理成报告。”
路西法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点了下头。
“可以。试点报告，尽快。”
“是。”
米迦勒应道，并无丝毫异样的重新将视线落回眼前的文件上，不敢再抬头。
她怕再多看一秒，自己就会被看出破绽。
旁边坐着的阿斯蒙蒂斯和玛门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事实。
米迦勒在硬撑着。
别西卜还想就预算问题再说些什么，但看了看主座上陛下的脸，又瞥了一眼米迦勒白得吓人的脸色，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陛下？”
路西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别西卜说完半天，才见他点了下头。
“散会。”
他话音刚落，就在同一瞬间，米迦勒“唰”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句话没说，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
殿内其余几位撒旦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连一贯事不关己的贝利尔都掀开了半阖的眼皮，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
路西法皱了皱眉，没人想到他会开口。
“米迦勒？”
然而，米迦勒的脚步却没停，连头都没回，就跟没有听见一样，下一秒，、身影一闪，直接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
“……”
路西法眸色深了深。
玛门低低的在底下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抬脚想追出去，却被阿斯蒙蒂斯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种时候，谁追出去都显得古怪。
……
米迦勒扶着墙，喘着气。
奇异的，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绞痛，在离开大殿之后，居然就和来时一样的莫名其妙，又消失了。
米迦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在殿内，简直像有谁在一寸寸凌迟样的，一出来，居然就好了大半？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说，米迦勒。”
阿斯蒙蒂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伸过手来，扶住了她。
“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当着陛下的面直接走人？胆子真是比我还肥。”
米迦勒借着对方的力道站稳，甩了甩头，人终于舒服了点。
“演？”
米迦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你看我像有精力演的样子？”
阿斯蒙蒂斯的目光从她毫无血色的脸，滑到她下意识还虚按在小腹上的手，眼神沉了沉。
“刚才在里头……很疼？”
“嗯。”
米迦勒没否认，也没力气否认。在阿斯蒙蒂斯和玛门面前，隐瞒怀孕的事本就多余。
“疼得想杀人。”她实话实说。
“那你跑什么？”
阿斯蒙蒂斯扶着她，慢慢的往外走，“忍一忍，散了会再说不行？你这一走，等于把‘我有问题’写脸上了。陛下他……”
“我就是不想在他面前露馅。”
一提到路西法，米迦勒刚刚平复些许的情绪又不知道怎么上来了，“在里面多待一秒，我都怕自己当场晕过去。”
还不如先跑。
阿斯蒙蒂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呀……算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米迦勒也觉得奇怪，“一出来，好像就好多了。”
阿斯蒙蒂斯脚步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又回头瞥了一眼大殿的方向。
“你……上次碰见陛下，有反应吗？”
这个猜测让米迦勒心头一跳。
“你什么意思？”
跟路西法有关？是他做了什么，还是路西法本身就能对孩子产生影响？
都有可能。
“……不知道。”
米迦勒不愿去深想，“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
阿斯蒙蒂斯不信，但他也没再问，只提醒道，“不管是不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你现在这身子，经不起折腾。那个埃文……”
他语气有些微妙，“你真打算用他当挡箭牌？那个人，我总觉得多少有点问题。”
“我知道他不安全。”
米迦勒冷笑一声，“不安全才好。越是不安分的棋子，有时候用起来，效果反而越出乎意料。”
有脑子的自然不会安分到哪里去，安分的，也没那个实力。
阿斯蒙蒂斯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了解米迦勒，哪怕身处绝境，她也能给自己撕开一条血路。
就算，那条路遍布荆棘。
“你心里有数就好。”
阿斯蒙蒂斯的眉头松了松，恢复了那副风流随性的调调，“别硬撑，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找个借口叫我来也行，反正我现在是你公开的追求者之一，来关心关心你，合情合理。”
米迦勒白了他一眼，但眼底却微微的浮现出了点笑。
鬼使神差地，在阿斯蒙蒂斯准备抽回手时，米迦勒忽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阿斯蒙蒂斯一愣。
下一秒，米迦勒踮起脚尖，仰起脸，吻上了他的唇。
阿斯蒙蒂斯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都放大了。
米迦勒退开一步，看着他。
“……谢谢。”她轻声说。
阿斯蒙蒂斯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半晌，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低笑了声，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第三狱。
“埃文呢？”米迦勒推门进来，随口问侍立在一旁的侍女。
“埃文少爷下午出去了，说是去买些殿下您可能喜欢的熏香。”侍女回答。
米迦勒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莱恩呢？”
“莱恩少爷刚才来过，询问您是否回来了。”侍女低声道。
米迦勒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让他过来。”
没过多久，莱恩就走了进来。
“殿下。”
他走过来，单膝点地，行了个礼，动作却并不让他显得卑微，反而有种利落感。
“过来，我头疼。”
莱恩站起身，走到米迦勒的身后，替她揉着太阳穴。
“去里面。”
半晌，米迦勒闭着眼，低声说了一句。
莱恩动作一顿，随即应道，“是。”
他小心的将米迦勒扶起，半搂半抱的，将她带回了寝殿。
……
莱恩的动作很稳，小心的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床上，却没有第一时间就急着做什么，而是半跪下来，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
“殿下。”少年低声问，“您还好吗？”
米迦勒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莱恩的呼吸明显重了一瞬。
“过来就行。”她闭了闭眼。
……
虽然因为顾忌着腹中的孩子，他们终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米迦勒还是差不多的吃饱了。
结束后，莱恩却没有离开，而是侧躺在米迦勒的旁边，手臂虚环着她。他低头，看着她闭着眼，微微喘息的模样，脸颊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静默了片刻，莱恩忽然开口。
“殿下，您……是要和埃文结婚吗？”
米迦勒的睫毛颤了颤，没有马上睁开眼。
她没想到莱恩会问这个。
“……”
“为什么这么问？”她说。
莱恩抿了抿唇，有这股执拗的劲儿，“大家都在说，说他是您选来放在身边，可能会给名分的人。”
他看上去很不甘心，“我只是……想知道。”
米迦勒看了他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怎么，你也想当那个有名分的人？”
莱恩的脸涨红了点，却没有躲开她的动作，反而迎着她的目光，坦率地说。
“想。”他说，“为什么是他？殿下，我，我也可以。”
“你当然可以。”米迦勒笑了，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你比他有趣，也比他……”
“对我胃口。”
莱恩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闷声道，“那为什么是他留下？”
“因为他比你会装。”
米迦勒毫不留情，“埃文懂得怎么去扮演我需要他扮演的身份。”
“你呢？莱恩，你的眼神太直，心思全写在脸上。你想要什么，你嫉妒什么，你不甘心什么，都太明显。。”
莱恩被她的话刺得难堪，却又无法反驳。他确实是这样的，心里那点事情藏都藏不住。
“我要一个挡箭牌，”米迦勒说，“埃文很适合这个角色，他背后有心思，我清楚，别人也可能猜到，但正因如此，他反而成了一颗明棋，一颗……可以用来钓鱼的饵。”
她抬起眼，看向莱恩，笑容带了些蛊惑。
“而你，莱恩。”
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亲昵，“你有你的用处。你不甘心，对不对？不甘心他能站到人前，不甘心自己被比下去了？”
莱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
“是。”他哑声承认。
“那就好。”
米迦勒的笑更深了，“既然不甘心，那就去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埃文能防住她，能在她面前演得天衣无缝，但他能每时每刻都防住一个，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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