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城兵力抵达延京,部署得当后,萧承煦便同乔淑妃撕破了脸,不多时,萧启翰知晓了乔淑妃两头谋求合作之事,贺兰芸琪又将左右骑军营拿走,乔淑妃在提前出局。
苏玉盈有心去祈福殿瞧瞧她姨母,想想却还是作罢,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彼此的烦恼。
是日下午,萧承煦出营,意欲带领大军攻城。临行前,萧承煦将苏玉盈送至城外与萧启元会和,亲信保护,他便安心攻城去了。不多时,萧启翰的狮啸营与犀啸营遭遇重创,贺兰茗玉放出遗诏消息,先皇有意传位于萧启元,萧启翰与支持他的五王、八王已然乱了阵脚。
城门岌岌可危,贺兰芸琪命龙凤二营支援,誓守城门,不让萧承煦有可乘之机。眼下宫中有虎啸营、御林军与神武军坐镇,萧启翰若轻举妄动,龙凤二营便会反扑,内忧外患,萧启翰明白大势已去,便只得同意支持萧启元上位。毕竟,比起稚子萧启元,若是让素有旧怨的萧承煦得手,他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贺兰茗玉出现在萧承煦营帐中时,他正垂眸听萧承轩和各营主商议攻城事宜,听完了贺兰茗玉的话,他笑了笑道:“你一面襄助萧启翰,一面许诺我监国大权,这手段,当真熟悉得很。”
怎么不熟悉呢?这便是乔淑妃为萧启荣所做的,如今也是贺兰茗玉为萧启元做的。
贺兰茗玉:“我不会像乔淑妃那样,两面讨好,你也始终是我最信任的人,就放了启元吧。”
萧承轩抬头看着她,眨去心中的酸涩,深吸了口气道:“你知道,我这一生的软肋,只有你一个人,萧启元,他不够资格。你不就是怕龙凤虎营的格杀令吗?我可以把他们全部都给杀了,这样你可安心?”
贺兰茗玉一惊,道:“我就当你疯了,说气话!这十二神啸营可是你父王所创,再说了,龙凤虎三营曾与你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他们保家卫国,何罪之有?承煦,难道因为你跟萧启翰争夺皇位,就要闹得满城风雨、十二神啸营内耗?若大晟内乱,大梁有机可乘,这遭殃的是无辜的百姓啊。这些年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难道就要因为你的野心和不甘而毁于一旦吗?”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要对面而立,为这样的事而起争执。”萧承轩的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只寻求一个公道,难道我寻求一个公道都不行吗?”
贺兰茗玉急道:“就因为你一个人的公道,而要牺牲百人、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公道吗?”
“所以,你要我如了萧承睿的愿,要我再上一次他的当?”萧承煦起身走下台阶,眼泪盈满了眼眶,道:“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他?皇位、母妃,还有你,他毁了我所有的一切,我更恨我自己,他活着的时候,有多少次是因为我心软放过了他,可如今他都已经死了,他死了都还要算计我。茗玉,他就是故意来设今天的这样一个局面、来害我,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昔年两情相悦时,他曾以为这世上最懂他的人便是贺兰茗玉,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像他的三哥那样,以情分和恩义来钳制他,逼他做出抉择。
“我不可能退让,你逼我退让,就是在逼我斩断我们之间的一切。”
“若是你因为自己的一点执念,而放弃了大晟的天下,那未免太不值得了,我原本以为,大晟的四海安平是你最大的心愿,我真的没有想到……好,承煦,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已经劝完了,我希望你看看眼前的局势,这萧启翰必定会拥立启元,你未必能赢。”
萧承煦缓缓走回案前坐下,道:“这萧启元,是萧承睿的儿子,是他用来拿捏我的工具,你真的以为,我不敢那他做挡箭牌,不敢杀了他吗?”
“你不会,我就是信你,因为你知道,他是我的命!他死,我不活!”贺兰茗玉说着竟有些心慌,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只是在赌,赌萧承煦对她的情意。
“别拿你的命,来逼我。”萧承煦说完这句话,眼泪终于滚了出来,滴在案前的军报上,洇湿了字迹,他的手竟有些颤抖。她知道,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死,所以才敢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燕王殿下,好自为之。”见她如此,贺兰茗玉的底气便足了起来,继续道:“等殿下登基那天,该朝贺,该殉葬,我奉旨便是。”
苏玉盈走到营帐外时,听到的便是这一句,她终究放心不下,将萧启元托付给李嬷嬷后便先行离开,此刻听了这话,顿了顿后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同贺兰茗玉擦肩时,余光里瞧见她脸上挂着坚决、委屈与痛楚,苏玉盈觉得有些好笑,她委屈什么?她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毕竟,萧承煦一定会妥协。
从她身旁经过时,苏玉盈目不斜视,只瞧见案前睁着眼流泪的萧承煦,等人走远了,她隔着书案看向他,听他颤声道:“为什么,她能这么狠心?她明知道……明知道母妃殉葬是我一生的遗憾和痛苦,却还要拿殉葬两个字来逼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苏玉盈缓缓蹲下,趴在桌案上伸手去替他擦眼泪,萧承煦泪眼模糊,仍旧没有动。
“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就像在你心里,永远对萧承睿和贺兰茗玉下不了手一样,在她心里,萧启元早已比你重要得多,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萧承煦闻言,忽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这双常年握剑的手,手劲自不必说,苏玉盈又一向身子骨弱,这下疼得皱起眉,但他浑然未觉,苏玉盈忽略了手上的痛感,抬头看向他,竟然觉得他十分可怜。
看清她的眼神后,萧承煦眨了眨眼,道:“玉盈,别这么看着我。”
——别用这种怜悯的、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苏玉盈轻声道:“那我该如何看你?”
直到她挣了挣,萧承煦这才发觉她的不适,松开了手,那手腕上一圈红印煞是醒目,他似乎因此受了惊吓,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动起了手,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玉盈,我,我……来人!宣军医!”
苏玉盈跪坐在案前收回了手放在案上,忽然发觉她从前觉得无所不能的那个人,在这一刻也显得不过如此,就如同那样心机深沉的萧承睿有一团也会恐惧衰弱一样,骁勇果敢的萧承煦也会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毫不怀疑,此刻若是她踩着他的痛点打击他一番,他便会受到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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