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还没走到屋门前,就见连城璧绷着一张脸,气冲冲地从房里大步走了出来,衣袂带风,从头到脚都写着”生人勿近”。
“城璧……”萧十一郎想打个招呼。
连城璧却猛地停住脚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的敌意和不满恨不得化成实体把萧十一郎捅死。
萧十一郎一头雾水,心里直犯嘀咕。
——我又哪儿招他惹他了?
连城璧视线一转,看到趴在门框边探头探脑的二锅头,没好气地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等二锅头回答,他又撇头剜了萧十一郎一眼,语带讥讽。
“别打扰人家好友夜话。”
说罢,扭头就走,背影决绝。
萧十一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自语:“好大的酸味……隔老远都闻见了。”
二锅头期期艾艾地看了看萧十一郎,又望了望连城璧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上了少堡主的脚步。
“你不是回自己房里去了吗?”
萧十一郎回过身,见阿石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坐在那只黑色木马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晃着。
“睡不着,出来走走。”
萧十一郎笑着走到她身边,目光被旁边那只漆得雪白的木马吸引。
这玩具做得甚是精致可爱,惹得他一时兴起,也想坐上去试试。
“不许你坐这个。”阿石道。
“为什么?” 萧十一郎不解。
木马本就是让人骑的,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没有为什么。”阿石别过头,低低重复了一遍,“就是不许你坐这个。”
“那不然……”她想了想又道,“你坐我这个呗?”
萧十一郎看着她固执的眉眼,忽地轻笑一声。
“你啊……”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我没你那么幼稚!”
萧十一郎用下巴指了指屋顶。
“陪哥哥上去坐坐?”
阿石耸了耸肩,算是同意了。
——
秋日的夜空格外高远,皎洁的新月悬挂天边。
夜风吹拂发梢,坐在高高的屋脊上,仿佛离尘世的烦恼都远了一些。
“你去偷偷瞧过君儿了?”阿石胳膊枕着后脑勺,仰望夜空。
“嗯。”萧十一郎也慵懒地躺下,一条腿随意翘起,在空中晃晃荡荡。
“她怎么样?”
“还行啊,就那样啊。”
“哦。”阿石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忽而沉闷,只有风声轻吟。
“阿石……”萧十一郎踌躇着开口,“你和连城璧……你们以前曾有过什么渊源,你不想说,我绝不会逼你。可是……”
他侧过身,明亮的眼睛直直瞅向阿石。
“你不觉得你们俩现在的关系有些……暧昧吗?”
阿石不语,只是眼神有些放空。
月色染白了她脸上的那道疤痕。
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思绪飘远。
见她不说话,萧十一郎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阿石……连城璧他……已经和璧君成亲了。我很担心你会……会陷进去,受到伤害。”他补充道,“毕竟,光是他们夫妻俩的问题就已经够棘手的了……”
“十一,别担心我。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
阿石终于再度开口,语气却是出奇的淡然自若。
“我已经嫁过人了。”
“嫁过人怎么了?”萧十一郎立刻反驳,“嫁过人就不会再爱了?”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晰而坚定。
“每一次心动,都应该和第一次心动一样纯粹和珍贵。”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阿石望向萧十一郎,眼神清澈见底,却又薄雾朦朦。
“情爱这种事情,我有分寸。”
她悄然叹息。
“心动是一回事,两情相悦是另一回事,开花结果就更是遥不可及。”
她神情平静地浅浅一笑。
“我并不是那种非谁不可的性子。”
“是吗?”萧十一郎挑眉。
“是啊。”阿石回答得干脆。
“我不信。”萧十一郎摇头。
“随便你。”阿石道。
月华如水般,沿着瓦片流淌到两人的脚尖。
阿石支起身来,盘坐于屋顶。
“我和他不合适。”
秋风吹起阿石鬓边的发丝,她抬手轻轻将其别到耳后。
“要说这世上谁和他最没可能,大概就是我和他了。”
某个瞬间,萧十一郎险些被她天真的笑颜晃了眼。
可她嘴角转瞬即逝的苦笑,却被他牢牢捕捉到了。
“是吗?”萧十一郎再次反问。
“是啊。”阿石重复回答。
“……”萧十一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争辩。
他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阿石说得那么简单。
——那位大少爷方才离开的时候,一身的醋味酸得都熏眼睛。
怕不是又在暗戳戳地假想他和阿石的关系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
连城璧看着阿石的眼神,可一点儿都不单纯。
那分明是喜欢她。
——喜欢得要命。
——
清晨,失踪了好几天的白杨绿柳却是出现在了连家堡里。
还带回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啊呀……”二锅头见白杨绿柳吭哧吭哧把人背到了大堂,慌张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旁的东来也帮着手忙脚乱地将人抬到椅子上。
“你别废话啦!”白杨摆手道,“快去把少主和小姐请过来!”
二锅头招呼东来跑腿。
东来点头转身跑远了。
“我说白老头、绿老头啊,你们俩是越来越糊涂了?”
二锅头围着三人嗡嗡嗡地碎碎念。
“随随便便就把外人带进来,这成何体统啊!”
眼见灵鹫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浑身软绵绵的,嘴角还残存一抹猩红的血迹。
他惊异地高声问道:“我说他是不是没有骨头啊?”
绿柳瞥了他一眼,见他咋咋呼呼的模样,不想理睬他。
白杨对着二锅头怒目而视,挥手吼道:“全散啦!”
他真是烦不胜烦:“再啰嗦就把你最缝上!”
“我说,他还有救没救啊?”白杨转头就询问给灵鹫诊脉的绿柳。
绿柳微微摇头,神色凝重。
“你没办法?”白杨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绿柳面沉如水:“也许……少主有办法。”
言下之意分明是束手无策了。
“我说……用不用给他准备白布棺材什么的?”二锅头不知何时又凑了上来。
“你!”白杨被气得够呛。
“你别说,他说得还真有道理啊……”绿柳怒极反笑,“我看就准备两副吧。”他伸出两个手指。
白杨心领神会:“对对对对对!”
“干嘛?”二锅头不解道。
“他是为了救我们而死,”白杨反讽道,“总不能让他孤孤单单的吧?”他的眼神不善地打量起了二锅头,“总得帮他找个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孤单吧?”
“啊?”二锅头被白杨绿柳逼得连连后退,“你们俩说的不会是我吧……”
好在此时,沈璧君、连城瑾和徐姥姥一行人来到了正堂。
“你们两个欺负他一个是不是?”徐姥姥替二锅头出头了。
二锅头趁机窝窝囊囊地闪到了她身后。
“哎?”连城瑾眼睛一亮,满脸高兴地小跑到了两个小老头的跟前,“白叔绿叔,你们回来啦?!”
眼尖的小姑娘一眼就瞧见了重伤的灵鹫,焦急问道:“他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啊?”
白杨解释道:“他是为了放我们而遭逍遥侯的毒手啊……这回只能指望少主了……”
“那我哥呢?”连城瑾忙道,“他去哪儿了?”她转头看向沈璧君,“嫂子,你知道吗?”
沈璧君一怔,垂眸尴尬道:“我也不知道啊……”
连城璧昨夜并未和他在一起,甚至两人都不曾碰面。
“不如让我瞅瞅啊?”
门外,阿石的声音响起。
只见东来领着阿石和萧十一郎二人跨进了门槛。
“他们怎么在这儿?”绿柳诧异道。
“我找不到少主,阿石姑娘说可以来试试。”东来答道。
“对了,阿石姐阿石姐!”连城瑾面露喜色,拉过阿石来到灵鹫身边,“阿石姐你一定有办法对吧!”
阿石快步上前,先是仔细观察了灵鹫的面色,然后轻轻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最后伸出两指按在灵鹫腕间,凝神细诊。
白杨和绿柳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
“怎么样啊阿石姐?”连城瑾迫不及待问道。
阿石缓缓收回手,面色凝重:“他全身骨骼碎裂大半,经脉损伤严重,五脏六腑皆有移位,气息微弱如游丝。”她顿了顿,补充道:“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啊?”连城瑾哭丧着脸道,“那岂不是死定了?”
“我想,既然只是一只脚踏进去了,那还有救,是吗?”萧十一郎插话道。
“放心吧。”阿石道,“交给我。”
她立即指挥萧十一郎:“带人去我那儿。”
萧十一郎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横抱起灵鹫,就要把人带走。
白杨和绿柳自是不干,急忙挡在两人身前。
“石丫头!”白杨道,“你这……你这把人就这么带走了,这……”
绿柳帮腔道:“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不相信我啊?”阿石耸肩道,“救不救随便你们咯~反正我是你们连家雇的人,自然是听你们连家人的~”
“这……”两个小老头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啊呀,都这个时候了,活马当作死马医嘛?”连城瑾见灵鹫的脸色愈发灰败,急得直跺脚。
“阿石。”一旁沉默已久的沈璧君终于发话了,“请你尽管放手去救,务必让连家没有任何遗憾。”
她转向白杨绿柳,语气不容置疑。
“出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她是连家堡的少夫人,有她一锤定音,其他人自是没有任何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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