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遍寻不见的连城璧,此刻正独自待在连家最为隐蔽的密室之中。
昨夜从阿石的小院负气离开后,他在碧波湖边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许久,任凭夜风吹拂,却始终难以平复心绪。
最终,他还是将自己关进了这间密室里。
每次他不想要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时候,都会躲到这里来。
这里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隐秘得如同被世界遗忘,绝无外人能察觉。
——某个人除外。
思及此,连城璧深邃的眸色微微波动,但随即,一抹自嘲掠过眼底。
——那个人,如今应该也不会想着来找他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压下了心里咕咚咕咚冒出的酸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割鹿刀上。
密室的中央,宝刀静置于刀架之上。
刀在鞘中,鞘身暗纹流转,在密室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连城璧拿起手边一枚水晶放大镜,凑近刀鞘,极为细致地观察着上面繁复古老的浮雕纹路。
视线随着纹路的走向缓缓移动。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低语出声。
“这浮雕刻的不正是荒山地穴吗?”
他的指尖抚过刀格处那个不甚起眼的凹陷印记。
“十字星形?”
连城璧凝眉思忖,心中疑窦丛生。
“割鹿刀和这荒山地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他背着手在密室内踱步,凝神思考,然而线索太少,始终理不出清晰的头绪。
——看来……还是要再向璧君探听虚实才行……
一夜未眠的疲倦此刻渐渐袭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着冰冷的石桌,缓缓席地而坐。
目光随心游移,扫过靠墙那座巨大的书架,最终落在了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静静放着一只雕花匣子,上面挂着一把形状奇异的锁。
他俯身将那匣子抽了出来,指腹拂过匣盖上精致的花纹,面上一闪而逝的不知是痛楚还是温柔。
良久,他忽而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眼底澄澈的神采昙花一现,却亮若明星。
天真无邪,宛若年少当初。
——
碧波湖旁,无名小院此刻笼罩在一片紧张而静谧的氛围中。
萧十一郎如同门神般守在房门口,双臂环抱,神情严肃,不允许任何人进屋打扰。
白杨和绿柳已被阿石打发去准备所需的药材了。
此时庭院里,只剩下连城瑾焦急地踱步,和看似平静实则忧心忡忡的沈璧君。
“哎哟,萧十一郎!”连城瑾忍不住又凑到门前,跺着脚急道,“真的不能进去看看吗?就看一眼!我保证不出声!”
萧十一郎坚决地摇头,身形稳稳挡住门扉。
“不行。”
他瞥了一眼这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心想万一她闯进去,惊扰了阿石运功行针,后果不堪设想。
“城瑾,你别着急。”
沈璧君上前柔声劝慰,轻轻拉住连城瑾的手。
“阿石既然特意嘱咐不许打扰,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在这里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去白杨绿柳那边看看,有什么药材需要帮忙准备的,也算是出一份力。”
“有道理有道理!”连城瑾恍然,立刻点头如捣蒜,“那嫂子,里面要是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记得尽快告诉我哦!”
沈璧君温和地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去吧。”
连城瑾这才风风火火地跑向了白杨绿柳的住处。
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萧十一郎和沈璧君两人。
气氛莫名地有些沉闷和尴尬。
沈璧君垂下眼帘,默默走到池塘边,刻意与萧十一郎拉开距离,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无波。
“你放心吧。”最终还是萧十一郎先开了口,“阿石的医术,我心里有数。她既然说了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你别太过担心了。”
“哦……谢谢……”沈璧君有些慌乱地应道,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望过来的目光。
萧十一郎总是能如此轻易地洞悉她的情绪。
这让她既甜蜜,又苦恼——若不是这般心有灵犀,或许她就不会如此藕断丝连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开始观察起这个她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小院布置得极为雅致用心。
药田、花爬架,池塘、小水车,木马、红鲤鱼……
这里的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城璧他……真的是非常用心了。
“这个地方,很特别。”
不知何时,萧十一郎已来到了沈璧君身旁,与她一同望着庭院的景致。
“一看便知是花了极大心思打理维护的。”他轻声道:“布置这个地方的人,是连城璧吧?”
沈璧君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些花草上。
“他一定很珍视这里。”萧十一郎道。
沈璧君终于转过头看他,眸色平静:“你想说什么?”
“这里对他那么重要,可他却让阿石在这里住了下来。”萧十一郎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这很不寻常,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沈璧君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身为人妻,得知自己的丈夫对另一个女子那么上心,甚至让她住进自己如此珍视的地方,按理说,应该很不高兴才对。”萧十一郎觑着沈璧君的神色,“可是你却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颇有兴致地欣赏起了这里的景致?”
“阿石与我而言是至交好友,城璧关心她,对她好,有何不可?”沈璧君坦然回道,眼神清澈,“我又为何要无缘无故地拈酸吃醋?”
“的确没有什么不可。”萧十一郎了然一笑,“不过,你的回答恰恰解答了我的一个疑惑。”
“什么疑惑?”
“这个地方,并非连城璧为你准备的。”萧十一郎语气笃定,自信道,“而且,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真正对他动心。”
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否则,以你的性情,绝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沈璧君被他点破心思,懊恼地别开脸,语气刻意冷淡下来,口不对心道:“那又如何?这是我和城璧夫妻之间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的确……”萧十一郎脸上掠过一抹落寞,苦笑着后退一步,显得疏离而客气,“是我失言了。逾越之处,还请连少夫人恕罪。”
沈璧君听他忽然用如此客套的称呼,心中不禁一阵郁闷,却又无从发作,只好气鼓鼓地坐到池塘边的石凳上。
她拿起旁边小几上的鱼食,心不在焉地撒向水中,看着鱼儿争相抢食,借此平复纷乱的心绪。
——
屋内,阿石正全神贯注地为灵鹫疗伤。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玄空针,刺入灵鹫周身各大要穴。
凝神感应,以内力引导针气,她小心翼翼地续接那些断裂的骨骼和受损的经脉。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不多时,她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待针法稳住伤势后,她盘膝坐于灵鹫身后,双掌抵住其背心要穴,缓缓运转起《春草经》的内功心法。
一股温和而充满生机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自她掌心渡入灵鹫体内,沿着奇经八脉徐徐滋养修复着那些重创之处。
灵鹫原本死灰般的脸色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然而,就在她的内力探及灵鹫心脉附近时,忽觉有一股不属于灵鹫的内力,阴寒地循着她的筋脉反扑!
逍、遥、侯!
阿石连忙敛住心神,对付那股诡谲的力量。
所幸那内力狡猾却已是强弩之末,对付它并没有花阿石多少气力。
却不想,收势止息之时,阿石的脑海中“嗡”的一声,竟是有一段熟悉又陌生的记忆不受控地闪现出来……
——
眼前视线变得很低矮。
她正蜷缩在昏暗处,惊恐地瞪大眼睛。
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背对着她,正伏在一个穿着灰衫的长须老者身上。
——确切来说,应是趴在了他的脖颈处。
那长须老者双目圆睁,嘴巴张得极大,却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漏气声。
“郭……郭伯伯……”
她听见自己的嘴里破碎地吐出这个称呼。
那被称为「郭伯伯」的长者,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用尽最后力气,他对着小怀瑛的方向,无声地做着口型:「跑……快跑……」
小怀瑛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喘息。
她想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酥软,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人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身体僵硬地栽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动,缩进更深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黑衣男子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动作一顿,缓缓地、缓缓地就要回过头来……
就在这时,一道惊惶焦急的女声陡然响起。
“瑛儿——?!”
——
阿石从回忆中猝然清醒,感觉浑身一阵酸痛,内力几乎耗尽,软软地歪倒在了床边。
好在,灵鹫的脉搏已经趋于平稳,呼吸均匀有力,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就在这时,她听见外面似乎传来了争吵的动静。
仔细分辨,那好像是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的声音。
阿石勉强支起虚弱的身子,先将昏迷但已无大碍的灵鹫小心地在床上安置好,然后才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打开了房门。
“你们在嚷嚷什么啊?”
阿石扶着门框,脸色苍白,无奈地看着门外对峙的两人。
“很吵啊……里面病人还需要静养呢……”
每次取标题都脑壳疼,取得乱七八糟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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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匣子,疗伤,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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