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金光善拍桌而起，怒目而视，显然是气极。
伴随晓星尘的话落下，大殿里也引起一片哗然。
“此人是谁啊？”有人小声发问。
“他就是最近盛名在外的那个明月清风晓星尘啊。”
“他胆子也太大了吧，无门无派，哪来的依仗敢这样污蔑一个宗主，不要命了……”
两侧落座的各宗门宗主、年轻晚辈看着晓星尘，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指指晓星尘。
在殿侧的角落里，金光瑶将众人的议论声听在耳中，看着晓星尘若有所思。
金光善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声，好歹当了多年家主，在经历最初一丝被人戳破的恼羞成怒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阴沉着脸。
“晓星尘，我不知道这是你从何处道听途说听来的胡言。你可知道当众污蔑一个家主，是何罪吗？”
晓星尘眼也不眨，“知道。”
污蔑一个家主的罪很大，若查证污蔑属实，污蔑的人要受到酷刑折磨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后再行凌迟。
这是为了维护每位家主的威严，震慑宵小。
“好！！”金光善怒极反笑。
“你说我纵容门下之人草菅人命，你的证据呢？”
“你说我私藏阴铁，还想私铸阴虎符，人证呢，物证呢，你可看见了？”
“谁人不知，射日之征后，从温氏收缴来的那几块阴铁我早已当着众仙门百家的面尽数销毁，仙门百家皆是见证。”
说到此处时，殿两侧纷纷传来仙门其他人的应和声。
“对对，当时我们都看到了的。”
“阴铁的确是毁了。”
“晓道长你误会金宗主了……”
众人支持金光善的声音如一**浪潮涌来，直欲将孤立无援的晓星尘拍入深渊。
只要坐实了晓星尘污蔑金光善，今天晓星尘就走不出这个大门！
殿后方一名身材娇小，身穿金色家袍的女子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正欲为晓星尘说话。
下一秒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侍女模样的女子，站在绵绵身旁死死拉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
“别出头，此次我们只是代公子来看一看这清谈盛会，我们连入席的资格都没有，难道你想给公子惹麻烦吗！”
思及金子轩，绵绵挣扎停了下来，这次清谈盛会金子轩没来，她们是替金子轩来看看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就是代表了金子轩来的，如果她此刻出去了，就是在给金子轩惹来麻烦。
就算金子轩不介意，不责怪她，金宗主金光善恐怕也不会放过她，放过金子轩。
最终，绵绵的脚缓缓收了回来，只是衣袖下的手攥得发白。
处在浪潮中心的晓星尘倒是淡然，这一幕他上一世已经见过了，在他指证薛洋是杀害栎阳常氏的凶手后，这些人也是这般站在金氏那边，言之凿凿说凶手绝不可能是薛洋。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晓星尘轻轻笑了。
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没什么改变。
“我没有证据。”
晓星尘淡淡开口，“不过，我有人证。”
“哦？什么人证？”金光善挺直腰，不以为然，所有知道阴铁内情以外的人都被他灭了口，剩下的都是他金氏的人。
他晓星尘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难道还能让一具白骨爬出来指认他不成？！
“前不久我收到一桩委托，委托人是栎阳常氏的常萍。”
“除了当天常萍因外出不在家中外，栎阳常氏满门一夜之间皆被人残忍杀害。”
“常萍委托我找到凶手，经过追寻，我已于半月前确定凶手是金氏的人。”
晓星尘声音清晰，将经过一条条说出来。
“但你说的这些，跟阴铁有什么关系？”金光善手背在身后，眼神暗自往金光瑶的方向示意了一眼。
金光瑶点点头，从人群后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晓星尘抿唇，眼慢慢浮上悲悯，“栎阳常氏几十余人死状凄惨恐怖，身上怨气弥漫，他们都有被阴铁操纵过的痕迹。”
金光善双眼眯起，对晓星尘有一丝忌惮，他没想到晓星尘竟然查到了这里！
“我已派人去找常萍，你说的是真是假，等常萍来了一问就知。”
“若你说的属实，金氏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如果是假的，那就是损我金氏声誉，与我整个金氏为敌！”
随着晓星尘的沉默，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人也只得等着。
没等多久，小厮进殿来禀报说常萍已候在门外。
“让他进来。”金光善扬手。
金光善的声音传到殿外，门口金光瑶再度提醒跟在他身后的中年男人。
“方才跟你说的，可都记得了？”
中年男人，也就是常萍，连连点头弯腰，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记得了记得了，主事大人说的，小人绝不敢忘。”
栎阳常氏只是一个小宗门，没有靠山，背后也没有大宗门撑腰，因此哪怕金光瑶只是金氏的一个主事，也是常萍得罪不起的存在。
金光瑶轻轻点头，在小厮的注视下，靠近常萍附耳道：“此事你若办好了，金氏给你想象不到的好处。但若没办好，兰陵这么大，每天消失几个人是常有的事情，你可知道？”
常萍冷汗倏地下来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点头点得更卖力了，生怕金光瑶不满意。
敲打完一番，金光瑶不再看他，让到一旁，“进去吧。”
常萍独自走进大殿。
安静肃穆的大殿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两侧带有压迫感的视线唰唰朝常萍扫来，顶着众多宗主们的目光，常萍被吓得腿软。
短短的一小段路，常萍走得分外艰难。
最终，走到金光善跟前时，再也挺不住，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拜……拜见金宗主。”
“起来，”金光善开口，“你可认得你身旁的这个人？”
常萍抬头看了一眼静静站着的晓星尘，很快又低下头。
“不、不认识。”
金光善有些不耐，声音压迫着他：“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常萍一慌，“我不认识。”
“可此人说是你委托他追查你们栎阳常氏灭门的凶手，他查到了凶手是金氏的人。”
“金宗主，我都不认识他，又怎么可能委托他去找灭门的凶手。”常萍跪在地上急忙磕头证明自己的清白。
“定是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栎阳常氏灭门的消息，以此拿来做文章泼金氏脏水，污蔑金宗主！”
“此人心肠歹毒，与我、与栎阳常氏都没有关系啊。”
沉闷的磕头声叩在地上。
常萍这一副急着和晓星尘撇清关系的样子，让金光善面露不屑。
转而看向晓星尘：“晓星尘，我问你，你说你抓到了灭栎阳常氏满门的凶手，还是我们金氏的人。”
“那么凶手是谁？现在又在哪？”
晓星尘一直沉默听完常萍的指控，久久不说话。
听到金光善的质问，晓星尘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最后只继续归于沉默。
但金光善却不打算放过他。
“看来你是没话说了？你说常萍是你的人证，可现在常萍却说不认识你，更没委托过你。”
“你说你抓到了金氏的人作证据，就算人死了，尸体总该有吧，”金光善冷笑一声，“现在人交不出来，尸体也没有，你当我金氏是可以任你污蔑抹黑的吗！”
低喝的声音传遍大殿。
感受到金光善的怒意，两侧的宗主们纷纷开口讨伐晓星尘。
“金宗主，这人胆敢污蔑你，污蔑金氏，先将他关入地牢，再千刀万剐！”
“对对，他心肠如此歹毒，千刀万剐怎么够，就应该把他挫骨扬灰。”
“哼，他还说什么追查灭栎阳常萍的凶手，说得冠冕堂皇，指不定凶手就是他呢。”
“都交不出人了，凶手铁定是他，真是贼喊捉贼，呸，还什么明月清风……”
话语一句句，都充满了对晓星尘的恶意。
金光善看着晓星尘的脸，败局已定，可那张脸上始终平静得异常。
他没有半点的震惊和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事情会这样。
再看晓星尘始终挺得朗正的脊背，满殿的威势都压不住他身上的气度。从进入大殿到现在，晓星尘似乎仅仅是向他拱手行了个礼。
对此旁边被吓得腿软下跪的常萍，真是高下立见。
听说前不久他还拒绝了金氏的招揽？
晓星尘，是个人才没错，但若人不能为他所用，他也不介意，亲手毁了这人才。
思虑间，金光善已想好了对晓星尘的处置。
无视了两侧请求要他将晓星尘押入地牢千刀万剐的声音。
“晓星尘，清谈盛会上当众污蔑金氏，抹黑金氏声誉。但念在你是抱山散人之徒的份上，且饶你一命。”
“但往后不得再踏进兰陵一步，今后若再在兰陵看见你，定围剿追杀至死！”
金光善抬手，招来两个侍卫，“把他给我赶出去！”
侍卫持戟来到晓星尘身旁，脸露难色。
晓星尘也不让他们为难，抬腿主动走出殿外。
“这……”有一个宗主还想继续劝金光善，“这么轻易就放他走，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金光善摇头止住那人的话头，“年轻气盛嘛，心高气傲难免做错事，更何况我已不许他再入兰陵，也算是对他的惩戒了。”
“金宗主仁慈。”众人肃然起敬。
晓星尘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踩着满殿的酒气，衣袖飘荡，气质清朗。
殿门外，金光瑶早已等候多时，身后站着刚退出来的常萍。
看到晓星尘，金光瑶眼里没有丝毫殿中众人对晓星尘的嫌恶，只微微笑着送道：“晓道长好走。”
晓星尘平静地越过金光瑶，越过常萍，就要走下台阶时。
“晓道长，对不起。”
一声微不可闻的道歉在晓星尘经过常萍身旁时响起。
晓星尘脚步微顿，转头迎上常萍有些愧疚的眼眸。
他定定盯着常萍看了一会儿，有些恍惚，眼前一幕不断与前世清谈盛会后常萍苦苦哀求他不要再管栎阳常氏之事的样子重叠。
摇了摇头，旋即走下金麟台。
他不怪常萍，常萍或是为了栎阳常氏，或是为了活命，身不由己之人，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金光瑶站在金麟台上遥遥看着晓星尘离开的背影，眯起眼，仿佛看到了晓星尘今日走出这道门后的命运。
万人唾弃，人人喊打。
“在黑中，白，也是一种罪恶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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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麟台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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