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观中多了两个客人,晚饭自然要备得丰盛些。这却苦了李忘生,他本就不擅庖厨,以往都有师兄投喂,这几日师兄不便,师父闭关,祁进又早已辟谷,他在谢云流的指点下做出来的东西倒也勉强可以果腹。

但如今想要做些菜肴招待客人,他那点手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偏道观位置偏僻,想点外卖也不可得。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愁眉苦脸!”

谢云流看得好笑,“罢了,我帮你——不过我要收些报酬,你若应下,定叫你满意!”

听到前半句时,李忘生双眼顿时一亮,待听到后半句当即警惕:“什么报酬?”

“这个嘛——”谢云流靠近他,正要开口,却见后者神色警惕,“如果是那日……就算了!”

“那日你不是也享受到了?何必如此……行吧!我保证不做那日之事。”话到一半被李忘生瞪过来的一眼打断,谢云流满脸纯良举起手,目光瞥向一旁的手机,“当真不用我帮忙?马上五点了哦!再不做饭,可就来不及了。”

“……好吧!”

有了大师兄出“手”相助,一个小时后,观中几人总算吃上丰富可口的晚餐。席间以茶代酒,觥筹交错,倒是宾主尽欢。饭后李忘生送走洛家父子,自己则同师兄一起收拾残局,随口商议起洛风的后续治疗之法。

相识才一日,贸然提出收徒显然不切实际。更何况就算洛风从现在开始修炼,也没那么快能修到随心开闭天眼的程度。所以在此之前还是得以外物辅助,镇物或者符箓皆可,却都有些不尽如人意。

“符箓蕴含灵力有限,我虽能绘制,但需时常更换,较为麻烦;至于镇物,需以风儿的气息蕴养许久才有效果,太慢了。”

拭去手上残留水珠后,李忘生关上厨房门,同谢云流边向外走边商议道,“师兄可还有其他法子?”

“另外也有一法,但材料不足。”谢云流道,“我需得先寻些宝物过来,师父那里……”话说一半忽然顿住,眉头微蹙看向前方。

李忘生有些诧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夕阳西下,照在院中一角略显萧条的身影上,正是祁进。他此刻独自坐在房檐下,面前横放着一柄长剑,剑身布满暗红锈迹,斑驳如凝固的血泪,隔得老远便能隐隐感知其上悲意——正是前几日他从玄事局带回的尘封旧物。

剑的主人此刻神色沉凝,指尖轻拂冰冷粗糙的剑脊,眉宇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仿佛在透过这死物,与千年前的某个瞬间无声对峙。

“道长叔叔,你在做什么?”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轻巧地从另一侧跑来,正是洛风。他本要去寻父亲,目光却被祁进膝上那柄与众不同的长剑吸引,三步并作两步蹦跳过来,盯着他膝头长剑:

“这把剑……看起来好伤心啊。”

祁进猛地回神,下意识便要收剑,却见那孩子已伸出小手,动作顿时一僵:“别碰,危——”

然而他惊骇之下,出口话音喑哑至极,全无警告之效,加上洛风动作又快,话音才落,孩童的指尖已轻轻触碰到剑身上。

嗡——!

低沉却清越的剑鸣毫无预兆地响起,发出沉寂千年后的第一声叹息。祁进的声音戛然而止,视野之中,洛风指下原本斑驳的锈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融、褪去,污秽剥落之处,露出的并非崭新的寒铁,而是一泓秋水般温润内敛的流光。更奇异的是,原本暗沉凝结、仿佛永不消散的几处血痕,竟在褪尽污浊后,化作细纹镌刻入剑,形成道道玄奥纹路,如同天然生成的道痕。剑身弥漫不散的悲鸣与煞气,也在这一刻如烟云般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洗尽铅华、沉静内蕴的灵气。

“啊!”看到这一幕,洛风不由惊呼出声:“好漂亮啊!”

这是——

祁进整个人僵在原地,死死盯着眼前灵光流转的长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被他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中的青年。濒死之际,洛风脸上并非怨恨,反而全是对师父、同门的担忧。那一幕原本如梦魇般纠葛了他前世与今生,如今却尽数被眼前双眸晶亮的小童所取代。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洛风?

难以言喻的酸楚与释然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祁进横跨两世的心防壁垒。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沉淀了百年的沉重枷锁似乎松动了许多,眉宇间的沉郁悄然化开,隐生疏朗。

“好看么……”

再度开口时,祁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释然。他伸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拂,灵光闪烁间,那柄曾承载着血泪与罪愆的长剑竟在柔和的光芒中迅速缩小、变形,最终化作一枚仅有手指长短、未开锋刃的精致小剑,流光内敛,再无半点锐气。

“送你。” 迎着洛风几乎要放出光芒的视线,祁进将那把小剑郑重交到洛风手中,“待你修出灵力,便可驭使此物,在此之前,可作护身之用。”

“哇!谢谢祁叔叔!”

洛风惊喜地握紧那温润的小剑挂饰,小脸上满是兴奋,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全然不知它承载着何等沉重的过往。

或许对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沉重的过往——他曾是那般执着又洒脱的性格,和……某些人,并不相像。

恰在此时,洛成江的声音从客房方向传来,带着些许找寻的意味:“风儿?跑哪儿去了?”

“爸爸!我在这儿!你看祁叔叔给我的!”洛风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高举着小剑挂饰,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朝着父亲声音的方向跑去,迫不及待地分享他的新宝贝,“叔叔说这个可以保护我!”

“是嘛……”

看着洛风跑远的小小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祁进脸上的温和笑意收敛,起身拂了拂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站在另一边的谢李二人,眉宇疏朗,目光坦然:“两位师兄有事?”

“祁师弟。”李忘生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看来此剑尘封已解,师弟心境亦有所得。恭喜。”

“多谢忘生师兄。”祁进嘴角微扬,重又看向那边亲密互动的父子俩,“此剑自身蕴含的灵气足以震慑百鬼,随身佩戴后,寻常鬼物不敢近身,阴阳眼关与不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倒也算做了件正事。”抱臂飘在一旁的谢云流则轻哼一声,语气中少了几分往日的尖锐:他原本还琢磨着去哪里寻合适的镇物,如今有祁进送出的小剑,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不过——他眼神锐利地看向祁进,“别以为你送出此物,便能抵偿你前世那一剑之过!”

“大师兄多虑了。”祁进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祁某从未想过借此了结前尘旧怨。不过是恰逢其会,顺其自然罢了。风儿有此天赋,此物也算物尽其用。至于前债——”他抬眼,目光沉静地迎向谢云流,“祁进自有承担之法,不劳大师兄时时提醒。与其操心我这点陈年旧账,不如将心思放在当务之急上。”

他此言一出,李忘生神色顿时一肃:“可是有玄阴子的消息了?”

“嗯。”祁进点头,从怀中取出那个与他气质略有不符的智能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出不久前结束的通话记录,“方才玄事局那边来了消息,有人在西安市郊一处废弃的厂区附近,发现了疑似玄阴子的踪迹。”

“西安?”李忘生眉头微蹙,“他居然敢在此现身?!”

“此人胆大妄为,有何不敢?”谢云流眼中杀意凛冽,若有所思,“是姬别情告诉你的?”

祁进“嗯”了一声,收回手机:“他近期频频显露行踪,恐有大动作。暗哨刚接近就被其察觉,未能锁定去向。但——”他目光转向李忘生,“其目标,必是忘生师兄无疑。”

“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再费工夫去寻这条毒蛇!”谢云流冷哼一声,周围的气温仿佛都降了几度,“他若敢伸头,这次定叫他有来无回,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李忘生也道:“多谢祁师弟提醒,我们自会小心,也请师弟多加留意自身。” 他眼底隐现忧色,玄阴子诡计多端,又擅长伪装偷袭,着实防不胜防。但——只要他敢出现,这次定不会叫他逃走!

……

夕阳沉入山峦,暮色如纱笼罩道观。纯阳观外不远处的茂密树冠阴影中,一道矮小身影静静蛰伏。那双与孩童面容截然不符的阴鸷眼眸,死死锁定着观内宝剑光华重现又内敛的纯净灵光——肉眼凡胎不可见的景象,于他却如暗夜明灯,尽收眼底。

“灵光?这纯阳观里的好东西倒是不少。可惜……”

低哑的自语如同毒蛇吐信,那张稚嫩的脸满是与年龄绝不相符的阴鸷与贪婪。视线下移,落在道观门口那辆属于洛成江的私家车上,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一抹阴冷的笑意缓缓爬上嘴角。

原本还苦恼于打不过分身在此的纯阳子,无法直接袭入道观,如今倒是给了他新的灵感。

“呵,中秋月圆,良辰吉日啊……”

低语随风而逝,那身影如鬼魅般滑下树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浓重的林间夜色,只余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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