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再见相柳
地处中原的闻曦城此时正值盛夏，自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后，日月运行回归正常。虽然大地东倾，世间还是一片灾洪遍地、普通生灵艰难存活的景象，但是季节更替已恢复正常，自然不可能漫天飞雪之象。
应龙率部赶到闻曦城外时，夫诸、勾蛇已经和另一个身影缠斗在一起。
夫诸好似一片白色的云、像是海里被风吹起的白色浪花，跳跃在水面之上，随着这片云、这朵浪花的移动，尚未褪去的洪水节节暴涨，仿佛天漏还在进行。
勾蛇巨大的蛇身半隐藏在洪水之中，蛇信吐露在两颗尖利的毒牙之间，发出“嘶嘶”的声响，它似乎在追逐着什么。蛇头发动的攻击每次都猛烈异常，蛇尾却常隐藏在水下，仿佛钩子一般的蛇尾每次破开水面攻击并不像是蛇头与蛇身那样掀起巨浪，而是消无声息，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海里，哪怕这样也一直没有击中那猎物。
应龙抬手，召来副将黄龙命他率部先前往闻曦城救灾，而自己则去帮一帮那个与夫诸、勾蛇缠斗的家伙。
黄龙领命离开，应龙也悄悄潜过去，离得近了应龙才发现，勾蛇一直在攻击的是相柳。
这是应龙第一次见到活的相柳，不是西炎通缉令上似是而非的画像，也不是那些口口相传的流言，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直觉，仅一眼就让应龙认出那白衣银发，冰雪覆面的人就是相柳。
妖与妖之间的战斗当某一方显现原形，而另一方依旧保持人形的情况下是很吃亏的，而出现这种局面通常只有两种情况：
保持人形的一方足够强，强到哪怕对方变成原型也不足以自身造成什么危险。
保持人形的一方受了很重的伤，变回原型就代表了将这个弱点暴露在对方眼里是足以致命的存在。
应龙眯了眯眼睛，他的直觉告诉他相柳的情况应该是第二种。毕竟相柳是先从围剿之战中出来，又带着玱玹等人先去了天柱不周山附近的西炎大营，后去了辰荣山娲皇宫，到辰荣山之时玱玹就曾说过相柳力竭晕死过去，醒来并未如何休息，就又匆匆离开帮忙治理天漏事宜、平叛那些作乱的妖物。连番苦战之下，哪怕强如九命相柳也不可能完好无损，血肉之躯何谈永生，不死不伤？
片刻后果然如同应龙的猜想，相柳被勾蛇隐藏在水下的蛇尾重伤，从半空中跌落在水面之上。离得远，应龙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勾蛇对相柳的嘲讽，大意是：相柳被人神妖称之为海中之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神族投效，何谈深海妖王之风采，简直就是一条没有神族就活不下去的狗。如今命丧他与夫诸之手，也算是为妖族洗清污名。
勾蛇巨大的蛇吻张开，想要一口吞掉相柳，应龙想相柳既然已经归顺西炎，不管前日如何、日后如何，今日怎么也不可让他死于勾蛇与夫诸之手，应龙正要化作原身，救下相柳。却看一直在附近、相对相柳和勾蛇不善争斗的夫诸停留在水面之上，似乎是想要欣赏相柳之死。
就在应龙的原身已经变化到了一半之时、夫诸的鹿脸上、勾蛇的眼中似乎已经显露出必胜的笑意，异变突生，水下突然冲出一条麟头豸尾西龙翼的妖物，一口将夫诸的头咬下，天地之间的风雪大作，本来应该奄奄一息的相柳暴起将勾蛇的头颅斩下。
两只妖物的尸身跌落在洪水之中，将浑浊的水染成红色的云霞。那水下冲出来得妖物盘卧在水面之上，将相柳保护在其中。不一会儿，就见水中的红霞渐渐消解成白色的小光点，四散在天地之间，附近山峦被洪水淹得半死不活的树木也焕发出生机，就连应龙自己也觉得自己连日的奔波得到了缓解。
应龙一时之间脑中闪过万千思绪，这一场法术显然主导者是相柳，那妖物只是守护者，如果相柳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辰荣残军真的会如此轻易的战败吗？
待应龙回过神，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两道人影，其中一位是他熟悉又陌生的相柳，另一位英俊异常的男人应该就是刚才和相柳同行的妖物了。应龙一个激灵又向龙身变化了几分，才回过神变回人形。
那英俊的男人打量了应龙一眼，问：“你同阿念是什么关系？身上怎么会有我送给阿念的鳞片？”他同相柳早就发现了隐藏在此的应龙，甚至是他眼看着应龙藏匿在此，只是相柳说来人身上并无杀气，先不用管他，按照原计划解决了夫诸与勾蛇再谈。
“鳞片？你是宪章？”应龙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宪章，他与宪章勉强算作同族，自然知道送鳞片的意思。
鳞片是他们鳞甲族群的护甲，在龙族和类龙族中送鳞甲大概就和‘我喜欢你，我想娶/嫁你’的意思相同。玱玹送来的信件说宪章公正无私，生性好讼，若是寻到了他可用鳞片作为信物，即可获得宪章的信任。
应龙之前一直认为宪章是位女子，心想着他们这位陛下当年游历大荒可是真的没少沾染风流情债。结果，鳞片原来的主人是哪位曾经刁蛮的满大荒张嘴的都能说出一二的皓翎王姬、现在的西炎王后？应龙很难想象性格要是真如信中所说的宪章是为什么会喜欢以刁蛮出名的王后。
“大概是玱玹让来他的，现在的天下共主西炎王、也就是你认识的轩。阿念是皓翎的王姬皓翎忆，轩算是阿念的表哥，也是她现在的王夫。”相柳虽然不认识应龙，但是他认识应龙身上的衣服。毕竟他蹲在山里和西炎的军队也打了好几百年，西炎的将军可能认不全，但是衣服是什么样的品级、代表了什么身份，相柳感觉自己弄不好比一般的西陵官员都认识的清楚。
“是这样啊。”宪章略有点失落，虽然他当年就看出来阿念非常喜欢轩，但是真的听到了阿念嫁给了轩，他还是有一点难受。他喜欢阿念是因为阿念的纯粹，阿念虽然骄纵、偶尔为‘恶’，但是宪章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恶念，因为阿念为的‘恶’在她的视角里并不算是恶。
在他认识阿念的那些年里，她的世界里平民只有生死分别、是没有自尊可言的，损失财物她可以十倍百倍的偿还，她的恶是无心而为。
因为没有恶念，宪章很喜欢和阿念呆在一起，轩则相反。轩看似处处与人为善，待人有礼，最常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给阿念收拾各种乱摊子。
理论上来看，轩才是宪章该喜欢的类型。但是宪章能感受到轩并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阿念的肆无忌惮、无知无觉的‘恶’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轩娇纵出来的。阿念可以是‘恶’的，也可以是‘善’的，这自然要看身边的人怎么引导阿念，她身边的人教她什么是‘善’，让她去‘善’她就善，继续娇纵她下去，她自然也就是‘恶’的。
而轩的身上恶念虽少，但是心里却潜藏着巨大的恶，那是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恶意，只是现在因为轩本身的弱小而淡化、隐藏的恶。
宪章可以忍受这种人的存在，也认同这种人的存在，毕竟生而在世，有恶念和为恶还是两种状态。但宪章还是很难和这种人做朋友、交心。
毕竟从各种意义上，这种人都是不符合宪章的审美的。
所以，轩，也就是玱玹也不再宪章的审美上。
宪章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那轩让你来找我是因为闻曦城的事情吗？”
“是的，因为闻曦城危，之前的守城将军喜赖与副将望春战死，几次发的求援信息朝云峰都没收到，只收到了副将望春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从泽地飞过来的求援信。陛下和王后推算出可能是一直守在半牙山的大妖宪章出事了，才导致这种结果。”宪章身上的鳞片虽然齐全，但是那些鳞片是新生的、那些是旧的，同为鳞甲族的应龙自然能分辨的出来。宪章差不多身上一半的鳞片都是新生的，这自然说明是经历了一番苦战、胜败难说，但是从他和相柳联手制服夫诸和勾蛇的情况来看，两个人的身上应该都有不轻的伤。
“夫诸和勾蛇已经死了，区区洪水想必大将军身为龙族总会有应对的手段。”宪章并不想和这些‘高等神族’有牵连，神族除了那些生来就有人形的神族之外，还有一些后来加入的族部，比如那富甲天下的狐族‘涂山氏’，还有与涂山氏勾搭成奸专门祸害妖族给那些神族取乐的双头狗‘离戎氏’等。
他们本是妖族，投奔西炎后就变成了所谓的‘神族’，他们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不是被人神鄙夷、欺凌、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妖’。
他们抛弃了自己的‘本真’，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假象，这是宪章鄙夷的、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宪章不会强求他们一定要做‘妖’，所以宁愿躲在穷山僻壤的半牙山，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不然他这个急性子难免和他们起冲突，面对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妖和同为‘神族’的同类，宪章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会偏向谁。
“告辞。”宪章手都懒得抬，扭头就走。
“宪章性子率直，又独自久居深山，望将军不要见怪。我义父还好吗？”相柳抬手作揖，若是以前相柳自然懒得理会应龙，但是现在玱玹一统大荒，宪章得罪应龙一时到无妨，万一那一日应龙突然想起来越想越气去找宪章的麻烦，依照宪章的个性肯定要吃亏的。
听出相柳维护的意思，应龙表示不妨事，洪江现在被秘密的安排在朝云峰上收到最好的医治，一些不算太严重的外伤已经有所好转，但不知道为什么洪江身上的伤总是好的很慢，哪怕付出极大地代价，灵芝仙草流水一般的喂下去，想要吊住洪江这一线的生机也极危艰难。如果相柳有什么可以医治洪江的好方法最好现在就回朝云峰，不然拖得太久，很难说能不能彻底保住洪江这一线生机。
相柳拱手表示感谢，应龙还了一个周全的礼，说是实在的，相柳是一个很难令人不羡慕的妖怪。
相柳他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藐视规则，让王者折腰去祈求他的效忠。
他的强大让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去爱恨，去支撑他自由的感情。
他因为敬爱洪江，就去对抗强大的西炎，明知前路必死，依旧坦然。
他的强大不仅是来源于他的灵力，也是来自内心。
这样的相柳，又怎么能不让他羡慕呢？
逼逼叨的时间：
下一章玱玹就要和相柳见面了，嘻嘻嘻。
特此声明：
本文中所有涉及神话人物的性格和相关情节都是我编的，和正统神话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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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六章：再见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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