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里的查尔斯站在彻斯特城堡门外的百年橡树下，面带微笑目视前方。他的笑容毫无阴霾，比切尔姆斯福德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她甚至能看到他那双比天空更清澈的眼睛。
那是还没有被残酷的大战摧毁意志和骄傲的查尔斯，是她爱的那个查尔斯。
伊丽莎白忽然泪流满面。
她怎么能在查尔斯的注视下，杀死他的父亲？
顿了顿，伊丽莎白放下裙摆，用力地、狠狠地咬住那条伸进她口腔的舌头！
她咬得很重，几乎是咬下的一瞬间，舌头就尝到了血腥味。
“Bi*ch！”公爵用力推开她，狠狠掴了她一巴掌，伊丽莎白立时感到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没有在意这点疼痛，而是抱起近在咫尺的相框，珍重地亲吻相框里的查尔斯。
宝贝，我没有杀你的父亲。你别生气，我没有杀他。
现在还没有。
公爵咽下一口血沫，摇铃叫来仆人，对仆人怒喝：“把这个贱女人关进地牢！”
伊丽莎白已经无所谓了，她抱着久别的查尔斯的相片，流着泪，默默跟着两个仆人离开。
“等等！”公爵无能的狂怒充斥在这个有数百年历史的书房里，“夺走她的相框！”
约瑟夫立刻抢走她怀里的相框，伊丽莎白惊慌躲闪，“不！你们不能！”
可身体柔弱的她怎么会是强壮的仆人的对手？
约瑟夫轻易抢走她怀里的相框，甚至更进一步，扭着她的手臂，像押送凡人一样把她压往地牢。
沿路仆人打量的目光让伊丽莎白几乎想死在这里。
她不能死。
伊丽莎白咬破下唇，舌头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她不能白死。
要死，她也要拉那个男人一起死！她要把那个毁掉她下半生的安稳、玷污她对查尔斯的回忆的男人一起拉下地狱！
*
绝对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目之所及，不，根本没有什么目之所及，闭上眼和睁开眼没有差别，眼前只有黑暗。
伊丽莎白一直知道彻斯特城堡有地牢，查尔斯和她说城堡历史的时候有说过，那是中世纪肇建彻斯特城堡时就已经挖好了，据说曾经关押过玫瑰战争里约克家族的囚徒。
没错，这座彻斯特城堡的历史比史丹利家族的历史还要久远，也比埃塞克斯公爵这个爵位的历史还要久远。
查尔斯向她介绍时，伊丽莎白只当这是一桩有趣的逸闻，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成为地牢的囚徒。
从公爵态度自然地让仆人把她关进地牢来看，这个地牢在他当公爵的这三十四年里应该使用过不少次。
是关押和她一样被公爵看上，却不肯顺从他的女人吗？
她们有活着离开地牢吗？还是被公爵关到死？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中，伊丽莎白就强迫自己把它赶跑，她不让自己想这么可怕的事。
她感到身体很冷，心也很冷。
她坐在地上，抱紧小腿，背部抵着墙壁，整个身体蜷缩成虾子的形状，这个姿势让她感到安全。
早知道，她就不该犹豫，她应该在机会还在的时候杀掉乔治·史丹利，就算那个代价是她要接受法庭的审判，要为此被判处死刑，她也应该这么做。
伊丽莎白感到脸颊两边划过两行冰凉的液体，那是悔恨的眼泪。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她不想死在这里。
救救她，救救她。
*
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她只知道，当她被仆人提出地牢时，她的四肢像棉花一样无力，她的肚腹像纸一样干瘪。
她已经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来提她出地牢的还是约瑟夫。
他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女仆进来，两个女仆一人一边架起伊丽莎白的肩膀，约瑟夫手持烛台在前面照明。
约瑟夫把她带城堡东翼、紧挨着公爵卧房的房间，这是公爵最宠爱的情妇专用的房间。
是的，彻斯特城堡有专门给公爵情妇预备的房间，并且和公爵夫人的房间一样，都有一扇暗门通往公爵的房间。
连接公爵和公爵夫人房间的暗门早在查尔斯出生后就被封闭，此后公爵和公爵夫人再没有同房，两人各玩各的。
或许这也是查尔斯对婚姻过度坚贞的原因，因为他亲眼目睹了父母的婚姻在激情逝去后剩下一地多么混乱的鸡毛，所以他更加渴望自己能和妻子结成一对忠贞的爱侣。
两个粗使女仆把伊丽莎白放在房间的沙发椅上，向约瑟夫行礼，然后离开房间。
约瑟夫欣赏着伊丽莎白那哪怕蓬头垢面，仍然美得惊人的脸庞。
有如此美貌，难怪能蛊惑查尔斯少爷和她结婚，还能在查尔斯少爷死后继续攀上老爷，让老爷牵挂了足足一年。
约瑟夫在心里高度评价伊丽莎白的美貌。
看在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庞的份上，约瑟夫不介意给她一点提醒。
“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老爷要的人，不管是谁，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乖一点，顺从一点，老爷不会亏待你。老爷对你的兴趣不一定能持续多久，你乖乖陪老爷几年，换一笔钱，让自己下半辈子不用再为钱发愁，有什么不好？”
约瑟夫是真心觉得这个条件很好，非常好。
但伊丽莎白不这么认为。
在这个社会上，金钱很重要，但每个人内心的道德准则一样重要。
她所接受的教育、她内心的道德底线让她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被人鄙夷的情妇，还是她的前公公的情妇。
如果她真的当了公爵的情妇，将来她死后上天堂，她有什么面目见查尔斯？又有什么面目见她的父母哥哥？
他们那么多年悉心栽培她长大，不是为了让她给人当情妇的！
伊丽莎白闭了闭眼：“我饿了，给我送点吃的。”
约瑟夫把这理解为她服软：“没问题。早这么干不就完了？”
伊丽莎白还说：“还有，叫人送热水来，我要沐浴。”
约瑟夫退下去，很快有仆人送来热水和茶点。
还有一条八成新的连衣裙。
以及新的内衣裤。
伊丽莎白看到新衣服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涌上她的心头的，有磅礴的愤怒。
还有深沉的屈辱。
那条连衣裙，她曾见过公爵的上一任情妇穿过，那个叫玛格丽特的风尘女，她穿过，露出胸前大片的风光。
送衣服的女仆说：“老爷让你穿这条裙子。”
伊丽莎白的脸色比伦敦的阴天更沉：“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仆行一个屈膝礼，退出门外。
关门声响起，伊丽莎白才敢露出一点愤恨。
她摸出在大腿上绑了一天，被她的体温沾热的左轮手枪，检查了弹匣的子弹，把手枪绑回腿上。
她没有再绑回大腿，而是绑在小腿偏上的位置。
这个位置更方便她取枪。
机会只有一次。
这一次，哪怕查尔斯从坟墓里爬出来制止，她也绝不会心软。
伊丽莎白狠狠切开三明治，狠狠咬碎三明治中间的生菜叶，仿佛把柔软的三明治当成了某人坚硬的脑壳。
……
沐浴过后，伊丽莎白坐在沙发椅上，静静等待自己的末日。
也是公爵的末日。
她没有等来求欢的公爵，而是等来了约瑟夫的宣告：“老爷要和你去打猎。”
伊丽莎白不明白：“现在是春天，为什么要去打猎？”
约瑟夫嗤笑，“公爵夫人回来了。”没有解释更多。
伊丽莎白却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公爵不是带她去打猎，他只是找个借口带她进林子。
彻斯特城堡的林子里，有一个小木屋。
说那是“小”木屋不太合适，它占地有一百平方米，有两层楼高，雪白的外墙，灰黑的屋顶，屋外还有精心养护的小花园。
查尔斯以前带她去打猎时，曾经过那个木屋，他当时很严肃地警告她，让她不要靠近，以免见到伤风化的事，或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是他的父亲和情妇亲热的“爱的小屋”。
至今仍记得查尔斯在提到那个“爱的小屋”时，脸上的愤怒和无奈。
伊丽莎白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我明白了。我等会儿就来。”
不在城堡更好，不在城堡，不用担心有耳聪目明的仆人来救公爵，容错率更高，她成功的概率也更高。
估算错误，下一章才是戏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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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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