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启航,他们坐在甲板上盯着变幻的天空,从寒冷的国度来到了另一个寒冷的国度。流浪者更加讨厌稻妻的离岛,连名字都这么不吉祥总在分离着他们 。
他紧紧抱住国崩的腰做最后的心理准备:“早点回来!”
国崩点了点头,他看着流浪者的眼泪心疼地擦了擦,这次甚至没有能让他们相处的夜晚。
流浪者依旧含泪,却笑着松开了手暗示着对方该出发了。国崩一步三回头,每次都能看到对方仍站在船沿和他隔空相望,渐渐地他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大人,风太大了,不如进舱休息?”
士兵履行着国崩下达的任务,但流浪者无视了这句话依旧死死盯着国崩离去的方向。此时的痛苦叠加着在森林时,只能注视高飞的树叶等待国崩回来的那份,他挣扎着,要被丢下?要被抛弃?又剩下自己?依旧没有抓住?...不不...
流浪者双眸越发空洞,呆滞地看向远处:“他会在树叶掉完前回来吧?”
士兵一脸为难,他并不知道国崩的安排只好沉默。
“他会在树叶掉完前回来的。”流浪者说服着自己,抚摸着一直随身携带,早已干枯逐渐粉碎的草。
这份飙升的不安,随着风传递给了对方。
国崩面无表情,周围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他能笃定流浪者现在的状态,与平时朝气截然不同。不安,恐惧,慌张,质疑...所有负面情绪一拥而上。
而把天性只有好意和感谢的纯白人偶,变成这副模样的,不是其他任何人。
...是他。
恶意地送了一根草,将对方丢在了丧失生机的森林几个月,亲手对流浪者划下深到难以治愈的伤痕。
国崩再一次直面自己伤害了流浪者的事实,不外露的情绪如波涛般翻涌。
那些对方只要提出来他便再也不会犯的错误,流浪者却要伤害自己,千疮百孔至鲜血淋漓,让痛苦越演越烈。为了给他一个教训,却同时惩罚着两人。如此扭曲的性格,也是他导致的。
国崩苦笑,当初崩溃得给他一巴掌倒是最轻的。他握紧了松果,强迫自己处理任务摆脱自虐式的回忆。如果不是要求做得隐蔽,他只会选择灭掉高层,抓走刀匠交给博士。
他查阅着送来的资料,命令道:“将锻刀图纸替换,散播锻造不出来就处死的谣言。”
“是,大人。”
在这段无聊得只能等结果的日子里,国崩日复一日地盯着手中的松果,听着士兵汇报对方的情况,承受这份情感带来的重击。
本以为备用方案能排上用场,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处死的言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担责。
他们只做出了一个选择,锻刀失败,那就逃跑。
国崩嗤笑,这里是要多么残暴不仁,又是要多么腐烂,才能让这个阴谋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命令下属将刀匠引到至冬的船上,杀了发现不对劲的人。
他所厌恶的雷电五传掌握的锻刀技艺在短短几个月即将断层。
此时,国崩躲在沙滩上的树林里执行最后的计划,灭掉追过来的雷电将军亲信,嫁祸于潜逃的刀匠,群龙无首下便能轻易完成入侵稻妻政权的任务。
但能让他获得舒适人类丑陋的求饶,痛哭流涕的样子,如今却觉得索然无味。国崩对着眼前的丹羽后人宣战道:“告诉她,吾名国崩。”
淡淡想着,或许获得神之心才能激起他内心的涟漪。
随手,国崩电晕了所有人走向船只,迫切地想见到流浪者。
流浪者和汇报的情况一样,在这段日子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到他的身影手舞足蹈地想跑下来,却依旧不离开这艘船。
国崩急忙上船,接着了飞扑过来的流浪者,浅笑道:“我回来了。”
对方入怀的这一刻,明明空缺没有心脏,他却觉得自己被填满。
“嗯!”
国崩万分庆幸,他并不是那个渔夫,三次后才救出处于海底被关押于瓶子的魔神。而流浪者也并不是魔神,他们与那个童话故事的结局必然不同。
国崩双手捧住流浪者的脸颊,注视着对方充满泪水的双眼:“以后不需要如此不安,第一次我回来了,第二次也是,以后都是。”
“所以,你只是在花费时间等我,从没被抛弃。”
国崩享受着流浪者主动献上的吻,抚摸着对方的长发。对方松口后,他提出了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不跑过来?”
“因为...你让我在船上等你。”流浪者委屈道。
一根随地可摘的草,就能让流浪者一直等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能让流浪者从不违背。
充满裂缝的杯子被这份情感装满,溢出喜悦,国崩止不住笑意,按住流浪者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他将流浪者拉进舱内,将对方整个搂入怀中,躺在床上一起闭眼。
和当初在森林里一般,安静到无声的世界里,只有他们的温度在互相传递,在这份前所未有的心安中人偶们渐渐睡去。
月光洒入,流浪者缓慢睁开眼睛,他摸了摸国崩安宁的睡脸,将环在他腰上的手拨开,与其十指相扣。
过了一会,他把枕头塞入国崩怀中,自己悄悄起身。他必须搞清楚国崩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空虚地回来,见到他后才仿佛有了知觉。
流浪者做着细微的举动,垫着脚尖轻轻往外走,缓慢地推开门,半只脚即将跨出房间。
“你要去哪?”国崩幽幽的声音传来,他扔掉了怀中的枕头,坐在床沿凝视着不告而别的流浪者。
流浪者被突然的动静吓得一抖,马上转身,声音急促:“去,去打听你的过去!”
国崩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将走回来的流浪者抱入胸膛:“直接问我。”
流浪者犹豫不决,他清晰地记得国崩在那段日子里痛苦又空洞的模样,害怕对方再次受伤:“但是...”
“问我。”
流浪者坐在国崩的腿上,环住了对方的脖子,认真道:“发生了什么?”
国崩缓缓吐出,卖着可怜让对方心疼也算是那段过去唯一的作用。他本以为对方会用连绵不断的吻安抚他,却得到了比预期还美妙的回复。
“我们一样,我也会做出那些选择。”流浪者毫不犹豫地肯定着国崩的一切。他注视着国崩呆滞的神情,不经意地回想起了那个名字,斯卡拉姆齐,那个神明到底看穿了多少事情。
当不了爱哭鬼的他,被迫变成胆小鬼。
“...我们不一样。”国崩回过神否定道。他在地底腐烂,坠入深渊,而流浪者在光里盛开,炽热向前。
流浪者摇了摇头,他们会在害怕中选择前进:“已经被舍弃过一次,但我们还是会跟着那个人类走。”
“不管暴雨还是狂风,我们依旧会选择出海求助。”
“就算高温和黑烟会使我们灭亡,也不可能犹豫,只会将炉子关掉。”
“尽管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们仍然会对那个孩子倾尽所有,那是最后的一根稻草,渺茫的希望。”
“一次都不会选择逃避,横冲直撞得遍体鳞伤。”流浪者亲了亲国崩的眼角,断言道, “你绝不是那个神明制造的另一只人偶!一定是另一个我!”
“那些选择,沾满的所有鲜血,也是我们共同的。”
国崩紧紧抓住了流浪者的衣服,触不及防的幸福砸得他头晕目眩,被如此肯定,接纳着,甚至对方要一起承担。
“你已经被伤到只能成为胆小鬼。但无论多么狼狈,多...多么卑怯。这都没关系!”流浪者双眸止不住泛起水光,哽咽道,“因为,我是爱哭鬼,一直...都在哭泣。”
“你每次的回应都不让我受挫,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一开始被神明抛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破碎。而他被另一个粉碎的自己接受,鲁莽地向前,扭曲的勇气从未落空。
流浪者再也抵御不住这份情感,泪水大颗大颗滚下。他轻抚着国崩的脸颊,面容溢出悲伤,这个人偶的勇气不仅回回落空还徒增伤痕:“你无法流下的眼泪,我来。”
“那些悲惨的过去,在我停止哭泣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在这个漆黑夜晚,国崩抱着怀中的光,凝望着对方再次向他伸出的手。
这样的话,怎么都无法拒绝吧?他像是苦恼,过去的束缚却在脱离。
“好。”
国崩握住了。
爱哭鬼从不胆怯,胆小鬼不会流泪,破碎的他们拼拼凑凑出了一个整体,无法分割。
“等我们下次踏上这座岛的时候,就,就只剩下快乐了!”
流浪者泪如雨下,如小孩般狼狈不堪,又仿佛要在今晚流尽一生的眼泪。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的对方曾经麻木的样子让此时的他更加痛苦。
为什么他会没有出现?为什么他会让他独自遭遇危机?!
国崩抱住流浪者,拍着背安抚对方,在这个漫长的夜晚,耳腔内只传进了流浪者恸哭的声音,他的过往...逐渐褪去。
但贪婪又饥渴的野兽,无法满足于现状,渴求对方给予更多。
国崩有点不耐烦了,流浪者对他说出如此美妙的话语,倾倒如此浓烈的感情,却什么都意识不到。
他到底要等多久,对方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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