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尔回到枣地时,天刚蒙蒙亮。
阿觅正带着弟弟小觉蹲在房门前洗漱。枣村的生活用水都取自碧水河,冬天也不例外,连冰带水提回来就是了。
在这个野蛮生长、万物萌发的时代,一切科技随着原初的巨变淹没于尘埃,连打井的技术也没流传下来。
阿觅胡乱地用湿布抹了遍脸,露出一双挂着黑眼圈的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影影绰绰的树影间站着个人,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清来人的脸,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大,大人!”
谁能告诉她,这位大人怎么会在这啊!
阿斯塔尔一下就认出这个声音,正是第一个开始骚扰祂的信徒。
沉眠时在心里叫嚣着“把他们都鲨了”的阿斯塔尔,看了眼不及祂腰高、面容稚嫩的阿觅,沉默地从二人眼前穿行而过,朝木屋走去。
阿觅对这位神明大人抱着十分的好感。不止因为十几天的树洞经历,昨天晚上她还看见她父亲在村口土地里偷偷埋……阿觅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祭了。
她牵起弟弟的手打算回去,忽见阿斯塔尔折身返回,**的双脚踩踏在她面前的积雪上,看得阿觅的脚趾蜷缩了一下。
阿觅仰起头,腼腆地向阿斯塔尔露出一个笑容。
只见阿斯塔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转身离开了。
徒留下阿觅摸不着头脑,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阿斯塔尔不再返回,才离去。
这边阿斯塔尔因为气不过返回,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发泄,再一次转身离去。
结果退一步越想越气,又暗恼自己实在没出息,生着闷气,把积雪踩出一道道深印。
种一晚上韭菜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阿斯塔尔看着路边子民扫出来的雪堆,考虑把自己埋进去冻死的可能性。
因为蹲在雪堆旁太久,扫出雪堆的那户人家开门查看。
“大人?”
阿斯塔尔抬头看去,“啊,是那个谁。”
皁流笑了笑,并没有纠正神明的称呼,“大人有什么需要吗?”
阿斯塔尔感叹这个世界的人真会说话,不论魔物还是人类,问句“干什么”都如此清新脱俗。
“我在思考。”
“怎样能无伤大雅地惩罚一个人类。”
皁流收起笑意,猜测是否有族人无意间冒犯了这位神明,但转念又将这个猜测否决——真正冒犯了这位的人,已经成为耕地土层的一部分了。
“大人是不想伤害这个人类,但同时想达到惩罚的目的吗?”
阿斯塔尔看着他,没有说话。
默认的问题祂一般不想回答。回避的问题也是。
只不过祂求知时,目光总是诚恳而认真,因此大部分人都会将其当作潜心聆听的样子。
皁流同样如此,他沉思片刻,“那大概是恶作剧的程度吧。先了解对方喜好,然后从对他影响最小但对方比较在意的东西下手,或者给对方丢一些讨厌的小东西?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设计让对方给我打一段时间白工,”
他爽朗一笑,“这可是双赢——我赢了两次。”
年轻的商队负责人讲述了童年时期坑小伙伴的经历和一些商业上的坑人小技巧,阿斯塔尔听得津津有味,将这位工具人的安排提上日程。
你的想法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看着阿斯塔尔的离去,皁流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哪位得到了这位的注视,他只能帮到这了,希望不要被这位剥削得太惨。
反正给神打白工不叫白给,叫供奉。
————
和皁流想的不一样的是,阿斯塔尔第一反应是“好麻烦,要不算了吧”。
祂的精力只够施展简单有效的报复计划和,比如当场开打开鲨。
一想到这些提议的麻烦程度,阿斯塔尔感觉整个人都心平气和起来了。
阿斯塔尔的其余精力基本都在目前枣地的重建之中。
嗯,更确切一些,是投入到如何当一个难缠的甲方指手画脚之中。
之前阿斯塔尔种了一波韭菜,如今到了验收的时候了。在陆陆续续的感知中,那几个被祂撒下去的韭菜苗已经长成,顺带还替祂收割了一波韭菜苗。
双素蛇全族已经都归于妺迦麾下,成了阿斯塔尔的间接眷属,甚至妺迦已经不再满足于双素蛇的数量,将模式伸向了其他魔物。
包括其他几个眷属同样如此。阿斯塔尔毫不客气,一挥手让这些下位魔物们全部给祂去干活,一天三班倒,建设美好家园。
一开始按照阿斯塔尔设想的那样,将枣村搬迁到地势高的东边,还顺便让岩属性魔物们给整了一大块梯田。
由于元素力实在好用,甚至不需要担心塌方或者什么安全影患,直接大力出奇迹,哪里不行莽就是了。
看得人类们惊叹连连。
艾斯塔尔见这群工具人意外地好用,更加发挥“俺寻思”之力,摆着一副甲方嘴脸,对这群魔物指手画脚。
“这里,这里给我打口井。”
“我怎么知道怎么打,地下哪儿有水往哪打。”
“这给我建个养殖场。你们队给我去抓批野猪来。”
“这,这,这,按我的方法修厕所。”
“干完了全去枣地边缘修城墙。”
“火系的给我把规划路线上的植物全烧了,草系的在两旁种荆棘,岩系跟上给我铺路!”
枣地的人类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居住地一天一个样,从缺田少地到满山遍野,从羊肠小路到宽阔平整的大道,比以前更结实更精美的房子在整齐规划下一幢幢竖起,街道旁再也闻不见排泄物的味道。
一对夫妇根本不敢认自己的房子,互相搀扶着走进新住处,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些房子都是大人们建的,你说要是他们要回去该怎么办呢?还有养殖场的猪,虽说一家分了一头,可终究不是我们的啊。”丈夫看着已经睡去的妻子的背影,惶惶不安道。
“……不会的,有神明大人在。大人们应该看不上这些。”本以为睡去的妻子忽然出声,吓了丈夫一大跳。
“说,说的也是。”
直到住了好几天,新房的气息消散,夫妻二人才逐渐习惯了如今的一切。
像这样惶惶不安的人,还有很多。
阿斯塔尔并不在意。也不在乎这是否拔苗助长,人类离开祂和魔物们的帮助后该如何独立行走。
这些阿斯塔尔都考虑到了,但,与祂何干。
你就说是不是在做好事吧。
人类生活变好了吧,安全感提升了吧,幸福感提高了吧。
就以前这生活水平,要什么自行车。反正东西坏了还得人类自己修,学不会就别用了,你就说修不修吧。
而这些工作对于魔物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有时候面对阿斯塔尔刁难的要求,魔物们也都能连夜拿出方案,任劳任怨。
因为权柄过于贵重,如果交易者没有足够的元素力逆转系数,就必须付出等价之物。
阿斯塔尔给几个眷属的条件就是其所拥有的全部,包括忠诚、力量、信仰。
有了祂开这个好头,这几个眷属自然有样学样,剥削其下位来可谓毫不手软,只对同族保留了几分心软。
所以怨言是什么?魔物们表示,这些都是供奉我神之物!
因为交易双方手中都有对方需要且相当炸裂的东西,这些下线发展起来极其迅速,数量几乎以几何倍增长。
而当【交易】权柄的另一妙用被发现后,枣地一度爆发了抢魔物的狂潮。
那是阿斯塔尔给出权柄的第三个星期,本来祂正无聊着,看着眷属派来的魔物苦力们发呆,忽然感觉自己对权柄的掌控更上一层。
仔细了解后发现,终于有魔物开发出了交易的全新用法。
那是一条幼年七鳃鳗魔物,不知道是不是出生时被兄弟姐妹落下了,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碧水河中。
也是机缘巧合,这条七鳃鳗被去碧水河取水的社畜魔物吵醒,刚张开口器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就被对方拦下,然后神神秘秘地传教他们的神、慷慨的魔物之主、交易的化身、纯粹的流风。
他忽悠七鳃鳗交易筹码可以是信仰、元素力甚至是灵魂,极尽描绘未来的蓝图,将【交易】权柄共享权说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然后把【交易】共享权以“一半元素力”卖给了幼年无知的七鳃鳗。
等七鳃鳗兴致勃勃地开始他的征程,此时枣地已经接近洗牌末尾,【交易】权柄使用权在枣地几乎烂大街,每个魔物的价值几乎被瓜分完毕。
七鳃鳗赶车尾气赶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时候,枣地没有一个魔物的灵魂归属权属于自己。
七鳃鳗那个气啊。
他本身在枣地就是孤零零一个,处于幼年期不说,现在又丢失了一半元素力,几乎可以预见被魔物吞噬的下场了。
他不甘落得如此下场,便苦思冥想还有什么能从其他魔物身上榨取,不,交易。
……既然元素力可以交易,那么单纯的肉身力量可以吗?速度呢?还有先天决定的魔物天赋、智慧、生命力呢?
而他,七鳃鳗,正好生命力高于其他魔物,若是以此换取力量,再与几个魔物友好交流一番,想必一定有很多珍爱生命的弱小魔物会与他交易的吧?
到时候雪球滚雪球,那些强大魔物也不是没机会碰一碰。
而成果也非常喜人。
在七鳃鳗榨取并干掉那位忽悠他的魔物后,这只魔物的同族找上了他。
但出乎七鳃鳗意料的是,在他警惕的目光中,那只魔物的同族并没有对他对手,而是不甚友好地捏着鼻子对他道:“跟我来,魔神大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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