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楼空，偶尔有一两声猫叫，蜃楼沐浴在暮色中，巨大阴影盘踞海市。
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摆放在雕镂过的琉璃盏中，柔和的光照亮着屋内陈设，却照不出主人家的一片影子。
白衣如雪的青年站在一柄司南前，摆弄手里数筹，他时而勾唇时而蹙眉，神色古怪如同疯子。
蜃龙推门走了进来，她怀里的猫儿叫了一声，直勾勾盯着青年。
他是个极其俊美的人，目似秋水，眉若刀裁，唇角总含着一抹笑，衬着那双藏入星河的桃花眼，好似含情一般，光是看着便令人心生喜欢。
蜃龙走了过去:“你是故意的。”
她“望”着青年，站在一盏琉璃盏边，虽是疑问，语气却是笃定。
沈沉放下手中数筹，转过头笑道:“大人知道了啊。”
他低着头，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一层灰烬，看不见半分光彩。
流
蜃龙却是冷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沈沉一怔，自嘲道：“是啊，这有什么要紧的。”
他一个死人再如何，还能翻天不成?
“你自个没本事，就别在少对流纱无礼！”
藏在屏风后沈雪卿皱着眉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攥着夜明珠，目光却极为冰冷的盯着沈沉。
这一刻，他们不像是血脉相连的族亲，反倒像是有生死之仇的敌人。
蜃龙怔了一下:“阿卿?”
这个时辰，他不应该在这。
窝在蜃龙怀里的猫儿叫了一声，便从她怀里冲了出去，扑进沈雪卿怀里。
沈雪卿好好的抱着这只发福的猫儿，点了点它的鼻尖，抬眼看着蜃龙，故作无辜:“我睡不着。”
冰冷的数筹掉在地上发出脆响，蜃龙和沈雪卿几乎同时看了过去。
沈沉倚靠在一片博古架上，他的指尖夹着一支月牙璋，青白的材质，因而上头用朱笔写成的“大凶”格外醒目。
“沈夜你少仗着大人来教训我。”
沈沉抿了抿嘴，别过脸去。
他固执的喊沈雪卿过去的名字，就好像这样做那个清冷孤僻的少年便没有死去。
沈夜。沈雪卿为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自他死过一回后，便很少有人唤这个名字了，如今从沈沉这里听见，倒有些说不明白的滋味涌上心头。
沈雪卿飞快的瞥了一眼沈沉，他抿了抿嘴，低下头伸手扯住蜃龙衣袖，轻声道:“不就是设了个局让那些人自相残杀罢，左右也不过是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而已嘛。”
他不过是将一条看似锦绣繁华实则步步杀机的路摆在那些人面前罢了，若是心中没有贪欲，没被欲念主宰理智，那些人又怎会看不出他的陷阱？
明明是他们自个选择入局，又怎能怪他算计他们?
沈雪卿做事素来不喜勉强，从来是将选择摆在那些野心家面前，将阴谋诡计随意藏在泼天富贵底下，任对方分辨出。
他热衷于阳谋，喜看深陷欲念的野心家在权力漩涡挣扎，却见不得心怀良善之人无辜死去。
若非如此，上官燕出现在蜃楼时，沈雪卿便不会横插一脚。
以上官燕与欧阳明日之间纠葛，他大可看着上官燕死在蜃龙手里，免得这个变数惹出麻烦。
蜃龙许久没有说话，她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神色。
蜃楼的传说在风沙之中广为流传，蛊惑无数飞蛾扑火。
沈沉如今就像绷紧的琴弦，只需稍一用力便会崩断。
那最后一点力道，就落在中原，是他追查了多年的真相。
夜幕中的星图上的星辰忽明忽暗，一些星辰陨落，一些星辰点亮。
蜃龙偶尔会窥见一个王朝的兴起，或是太平盛世，或是战乱将起。
她很少踏入其中，牵扯一些不必要的恩怨。
沈雪卿无疑是一个例外。
蜃龙拥有一个名字，那是百年前的友人留个她的礼物。
迄今为止，白云苍狗，已不知过了多少春秋，能喊她名字的人几乎都已经离世。
若非沈雪卿自从知晓她的名字后，便固执的喊，而不是同其他族人一般称“大人”，或许时间一长，蜃龙便也不会记得她曾有一个名字唤作“流纱”。
名字这种东西，其实也是一个记号，一个跟随一辈子的记号。
沈雪卿站在一只流云仙鹤三足鼎边，见蜃龙走了，便把手里捏着的数筹一扔，转身看向沈沉。
他捏着猫儿尾巴，语气有些复杂道:“沈沉，流纱已经摆明了态度，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算计蜃龙，令沈沉与沈雪卿心里有种负罪感。
沈沉将一支月牙璋扔给沈雪卿:“四方城。”
他的妻子失踪在四方城，而司药使欧阳明日又是四方城城主弃子，无论从何种角度，以四方城为突破口都是最好选择。
沈雪卿看了一眼沈沉，却不能与蜃龙一般分清他眼底情绪。
他撇了撇嘴，拿着那支月牙璋也准备离开司星居:“先说好啊，我有我自个的打算，你可别插手啊。”
沈沉看了一眼沈雪卿，眼底有些复杂。
有一个过于聪明的继任者，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沈雪卿能猜到沈沉所有心思，可沈沉却猜不透沈雪卿。
有些时候，这会令沈沉觉得惊恐。
然而他们现在都是在蜃楼里游荡的孤魂野鬼，这一份被看穿的惊恐也就变得无足轻重。
“对了，你已经知道我是为什么死去，可我似乎还不知道你的死因。”
沈沉忽然问，他所剩无几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似乎是没想到沈沉会问这个，沈雪卿明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毛：“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是怎么死的还要特地告诉你不成?”
那样蠢的死法，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沉：“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也是死在了中原罢?”
他如此猜测，本是随口一说，却立即发现沈雪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像是被踩了痛脚，沈雪卿冷笑道：“与其问这些东西，你倒不如多想想别的，别死了一回还没多大长进，活着死了都跟个笑话似的。”
沈沉，字落桐
皇帝候选人:不死鲛人流纱、赛华佗欧阳明日、女神龙上官燕
最后登临帝位者，未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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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海市蜃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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