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到处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一袭红衣的少年提着一盏灯笼走在这地牢里,配着他那张脸,像极了话本子里杀人成瘾的厉鬼。
大漠素来干燥,就算是本应该阴冷潮湿的地牢也不例外。
少年看了眼脚边干枯的尸体,轻轻蹙了蹙眉,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提着灯笼朝着地牢深处走了去。
这么久了,在那些个囚室里放着的一具具枯尸也该收拾收拾,不然还让人怎么住。
吱呀一声,一间囚室的门轻轻的推了开。
暖黄色的灯火在灯笼中轻轻摇了摇,随着少年的步伐照亮了这间幽暗已久的囚室,照亮了角落石床上一身狼狈的男人。
借着手里的这盏灯火,少年看清了这个男人——黑衣玄甲,面容冷峻,虽是一身狼狈,却是不掩风华。
少年的目光在男人身上那些伤口转了转,最后落到了他胸口裹着的白布上。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虽是冷淡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恶意:“将军可还满意。”
就算藏在无沙城之中,可只要人还活着,又有多少人能在他手里逃得掉呢?
男人冷冷的看着少年,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你不是他。”
一般无二的脸,甚至于举手投足也几乎一模一样,可科舍尔就是有种直觉,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他。
少年勾了勾嘴角,冷漠的眸子像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充满了诡秘,看得科舍尔一阵心凉。
他轻轻地叹了叹气,语调带着淡淡的嘲讽:“被认出来了啊。”
这个声音温柔又忧郁,好似雨中打落的丁香花一般,充斥着丝丝缕缕的愁绪,与科舍尔记忆里那个邪气横生的少年没有半点相似。
——果然,这个人不是他。
一张人.皮面具从少年脸上撕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忧郁精致的脸。
这张脸就像是枝头散发着淡淡愁绪的丁香,波光流转间万般惹人怜爱,就好似画中美人一般。
科舍尔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显然是认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你扮成他的样子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他可不认为像柳无眉这种蛇蝎美人平白无故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这种人,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柳无眉垂了垂眼睑,精致忧郁的脸上有着似有似无的一抹笑:“妾身想要什么,您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一个亡国的人,有什么是值得她设计的呢?
科舍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不可能!”
柳无眉对于科舍尔这种反应不置可否。
她只是轻轻招了招手,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科舍尔:“将军话可不要说得太满。”
黑暗里忽然扔出来一个东西,湿哒哒的,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在地上滚了滚,留下了一条血痕。
柳无眉垂了垂眼睑,犹带病色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竟为这张脸添上了几分艳色:“妾身知将军思恋故土,特意派人将这寻了来。”
故土一词,就像是在提醒着什么,猛的在科舍尔那颗早已荒芜枯死的心生生的撕开了一道裂痕。
科舍尔眼里满是阴鸷。
他的故土楼兰早已覆灭,这世上能和他故土有关的也只剩下……
柳无眉微微弯了弯腰,将手里的灯笼放在了地上那东西旁。
她轻声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蛊惑:“将军何不看看?”
这东西由着一块黑布包着的,看起来略微有些圆,像是没有任何棱角一般,竟给科舍尔一种莫名的熟悉。
科舍尔冷冷的剜了眼整暇以待的柳无眉,离开角落的石床,朝那东西走了过去。
他看着去掉黑布显露出来的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冷。
黑布包着的是一颗人头,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这人头似乎是在极度恐慌时被人割下来的,已经涣散的瞳孔与那张普通的脸有一种极端恐惧下才会出现的扭曲感。
科舍尔是认识这人头,甚至于他与这人头关系匪浅。
这颗脸色惨白神色惊恐的头颅,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楼兰王庭的护卫长——他的叔父,这世上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楼兰人。
他怎么就死了?!
科舍尔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一下下的割着,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将这颗人头抱进了怀里。
悲戚痛苦的哀鸣从胸膛深处发出,回荡在这间黑暗深处的囚室里,带着浓烈的绝望。
柳无眉欣赏了一会儿科舍尔脸上的痛苦,幽幽地说道:“这份礼物将军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那客栈里的姑娘妾身也是能请上一请的。”
——说到这,已然是威胁。
她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早在知晓楼兰古国时,她就在为这一天做起了打算。
科舍尔是一个惊喜,一个意外至极的惊喜。
这个一身苍凉的男人出生于神秘莫测的楼兰,是她对于楼兰计划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啊。
除了不好控制外,这个来自楼兰男人几乎满足她对楼兰计划中的那颗最为重要棋子的所有条件。
因此,这颗棋子她势在必得,容不得有半分差错!
柳无眉从衣袖里取出一条用金丝攒成莲花嵌着颗红宝石的链子,朝着科舍尔柔声道:“妾身依稀记得,那位姑娘似乎是叫卡兰朵罢。”
卡兰朵,这简单至极的三个字就像是一把抹了毒药的匕首,一下子就戳到了科舍尔心中最为痛苦的地方,划开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
他死死的盯着柳无眉,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片风暴,流露出来的是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他冷冷地说道:“别动她。”
柳无眉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正处于一种极为危险的状态下,可她并没有一点害怕,她甚至还微微弯了嘴角。
果然啊,那间客栈,那个女人,是科舍尔的软肋。
有了软肋,就能控制。
她幽幽地开口,精致的面容带着温柔的笑意,在这种形势下显得格外的诡异:“将军的要求妾身自然能做到,那么将军呢?”
——是要守护已经覆灭的楼兰,还是守住这世上仅存的王族后人?
明亮的烛火在风里摇了摇,客栈里也随之忽明忽暗。
年轻的姑娘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漠眼中满是担心。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沙丘。
年轻姑娘松了一口气。
胡铁花提着一只灰扑扑的狐狸从沙丘下来,笑吟吟的走进了客栈。
他将手里的狐狸朝正要上楼的年轻姑娘举了举,语气满是欢快:“阿兰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年轻姑娘眼里满是惊喜,可面上却是一片冷漠:“你把它拿到厨房里,这就当你今天的房钱。”
胡铁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蜜色的眼睛带着一丝委屈,看得阿兰有些心疼。
但阿兰还是冷漠的上了楼。
她知道,一旦她表现出对他的爱慕,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不想他离开这。
阿兰的厨艺并不好,自从胡铁花来了之后,做饭这件事就落到了胡铁花身上。
虽然胡铁花厨艺也不怎么好。
天色昏暗,一点灯火在大漠越来越猛烈的风中摇摇欲坠。
柳无眉站在雕刻精致的窗边,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转过身,看着花梨木椅上坐着的男人,问道:“将军,可要进去坐坐?”
科舍尔皱了皱眉,看着柳无眉的目光满是冷漠:“不必。”
柳无眉摇了摇头,素来三分笑的眸子里一片平静。
她转过身,重新看着窗外那越来越近的灯火,淡声道:“将军,妾身这可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科舍尔剜了眼柳无眉,冷声道:“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柳无眉垂了垂眼睑,略带忧郁的声音随风飘荡:“打了又如何,将军觉得妾身不敢么?将军您这可不在无沙城了呢。”
是死是活,从您落到我手里时,就不是您能决定的了呢。
说着,她将那张与李雪卿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空中盘旋的苍鹰落到了船舷上,几名娅奴端着几盆肉块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鬼船停在了一处沙丘后。
一袭红衣的少年提着一盏灯笼从船上走了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走了去。
在少年离开鬼船不久,坐在花梨木椅上的男人走到了他之前站着的窗边。
身后忽然多了一个脚步声,红衣少年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果然啊,果然是放不下。
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客栈里回荡。
阿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了眼正要上楼的胡铁花一眼,朝着客栈大门走了过去。
胡铁花看着阿兰朝大门走过去,想了想还是走下了楼梯,也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阿兰要开门的时候,胡铁花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了身后。
阿兰看着胡铁花抓着她的手,脸色有些发红。
胡铁花让阿兰退后了几步,这才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一身红衣,衣上绣着白色的兰花,此时此刻他提着一盏灯笼出现在这客栈外头,像极了那些神仙志怪里的描述。
胡铁花看着门外一袭红衣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发愣:“宁黎兄弟。”
红衣少年垂了垂眼睑,轻声道:“不打算让在下进去么?”
胡铁花连忙侧身让开。
他的目光都落在了红衣少年身上,竟是是下意识忽视了与少年同来的青衣男子。
紧随其后进入客栈的科舍尔看了眼看着红衣少年的胡铁花,目光在他手腕上系着的帕子上停了下,很快又落到了前面与红衣少年交谈的阿兰身上。
这人竟是卡兰朵的心上人么?
【1】胡铁花并不知道把他打晕的人是“宁黎”
【2】阿兰就是卡兰朵,楼兰古国最后的王族
【3】原著也没有对她有详细描述,因为这个客栈地点是在势力纵横交错的大漠,而且又没有依附于任何势力,所以就将她私设成一个不知自己身份的亡国公主。
【4】科舍尔以及其他残存的楼兰人相当于是阿兰的保护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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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郎艳独绝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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